气势又重归平和慈蔼,这陡然变化令得一旁无处插手心急如焚的王凡不由脑后一凛,一股恶寒遍布背脊,哪怕是他也能感触到这老者实力的深不可测,喉间一窒,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而一旁持剑警立,运转剑心已入澄明之境的赵青遥,此刻也从剑痴的状态中恍惚一阵,一滴冷汗自四泻的乌发中不为人知地迅速淌下,在青衣之上泅开一痕深色印记。
“杨氏剑法,守正出奇是为其旨,老夫知道,你们爷孙两个为了完善这门剑法,老盟主是走遍了中原武林的名门大派,你是更绝,全天下也不管正道魔道、中原胡疆,连一些犄角旮旯都快断了传承的小法门都不肯放过,甚至我记得你当年连我牵机门的后山都想闯一闯……”
“……前辈说笑了,杨氏剑法以中正为本,纵然小子有心,却也无力对祖父设下的此间樊笼大刀阔斧一番,这十几年闯荡下来,也不过在数量上胜过祖父两三门而已。”
杨暾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虽然体内经脉流通仍是一塌糊涂,但好歹能勉强接起循环连通,算是为这幅不堪重负的身躯续上了气力。裴玉盛瞥了一眼杨暾手中虚握的鹿钟剑,不屑冷笑一声,傲然道:
“小子,我且教你个乖:老夫这手‘虫蝍御力’的功夫,既是以指力灌注真气,每根指头皆可作百兵之用,如同虫蝍百足般如意自在,用出来时肉身可以胜金铁;亦是能以指力贯通兵器,甫一相接,哪管你什么剑圣枪仙,再难爽利御掌手中物器,哪怕是遥递劲气,这指力亦可如跗骨之蛆般纹波互递,反震回去,正是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法门。所以老夫劝你,莫再想那些个取巧的法子,好好想想,当年你祖父凭什么凭着手中一柄数尺精铁,竟能在百招之内胜了这天克兵器一脉的武功?你们杨氏剑法的‘守正出奇’,又到底能练到什么地步?”
杨暾闻言却并未露出困惑思考的神色,反而是苦涩一笑,一屁股坐倒在地,“呸”的一口吐掉嗓子里又冒上来的污血,自嘲道:
“何须裴前辈解惑,这剑法玄妙处我自是知道的:虽说是守正出奇,但无论是分隔这正奇二字还是以正为本以奇为技,皆是难成大器……我曾听闻祖父晚年剑法圆满,剑意中早已无了正奇之分,一招一式来往吐纳间,尽是平生所修武学融会贯通,百川汇流的大成之姿,一剑出则面前无人可以立足……但这哪里是我这榆木蠢材此时便能达到的境界呢?”
裴玉盛闻言爽朗大笑,捋须道:
“说的不假!你祖父剑法大成之后,虽说老夫我再无缘与其一战,但即使那些年他隐遁山林,却还是有些许传说留了下来,其中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无疑是他上蜀山请战一位剑道宗师的事迹。”
说到此处,裴玉盛特意停下来瞅了一眼一旁的赵青遥,却只见那个绰约若仙人的男子只是稍挑一下白眉便再无什么神色,不由感叹道:
“……不愧是仙门蜀山,堂堂武林盟主约战之事竟也似是未曾放心上……当年你祖父上蜀山问剑,与那位宗师彼此都各出了一剑,结果虽是你祖父轻伤败北,但江湖上传言,那宗师对祖父那一剑的评价,竟是不知从何而起……既像是西北斥音派的问霄披羽剑,又像峨眉白猿二十四剑,竟还似是有些佛门楞伽伏虎棍法的无俦棍意。你祖父大成的杨氏剑法,是各门各派武功浑然一体相互裨益,纵使天才如他,也只在老年方悟得这层境界,我又怎会让你在此刻便进境至此?也罢,多说无益,老夫便再赐你几招,能否通悟便看此刻了。”
说话间,裴玉盛再度列起阵势,屈爪微蹲,腿肚处乍紧乍松间,一道虚影便气吞山河般袭向杨暾!好在汉子块头虽大心思却不粗犷,说话时刻未停止过梳理脉络,真气聚集蓄势待发,眼见强敌近前,此次倒也学了个乖,剑尖一挑一抖,霎时之间一道道银亮连成一大片雪霰似的剑光,洋洋洒洒又不无凶冷落覆而来!
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赵青遥见此状却是微微一笑,心中道一声好,只见杨暾撩拨剑意的同时,脚下却是再度运起七星步法,亟待后撤。缘是这一连串看似可怖的剑光,只是杨暾为了迷晃对手使出的伎俩,他自知难以匹敌那神异莫名的功夫,只得使巧退避。却不料裴玉盛眼光毒辣,见杨暾舞剑时腕处虚凝未尽气力,剑招看似华丽却虚浮不堪无落实处,便知这不过佯攻之计。眼看杨暾仍然选择取巧,裴玉盛不由得心头火起,脚下动作更甚,一闪身撞入那阵剑光之中!
只见裴玉盛厚大手掌左右拨转格挡,一连串碰撞声响起,那剑光又如先前一样被悉数挡开,而此刻杨暾却还未来得及完美运起步法,眼见佯攻之计不成,只得被迫抽剑,用出南方许氏一门的“云出岫”剑法,此剑法仍是以取巧为主,长于觅人空挡破绽长直而入,闪转腾挪灵活若猿,其间少有与对手兵刃相接的招式套路,本是极为适合对战“虫蝍御力”的遥控法门。
然而这一老一壮之间,终究是差了几十年的道行,纵然杨暾有心闪躲,裴玉盛那双厚掌却也不会给他机会,甫一相接,这绵厚掌力便似是在剑上生了根一般,再难甩脱。而这便苦了杨暾,且不论裴玉盛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