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悟这样内力深厚之人单是凭借言行举止便有影响他人的力量,与其交战绝不易拖之甚久,但要能对这种避世隐修的老怪物做到一击致命……他自忖哪怕是自己那四式隐藏最深的杀招齐出,都难以占到一丝便宜,更别说是将其斩杀。了悟闻言微微一笑,摇头道:
“杨施主,你说错了。今日贫僧至此地,耗费几多心力点出此杖,本意确是为了送二位至西方极乐,却不曾想不仅误杀了一条本命不该绝的生灵,更是未能伤到二位半分。佛家清净地最忌杀生,虽然贫僧已有了孤身赴地狱红莲之决绝,然一日之内连动数次杀念实乃滔天罪孽,贫僧断不可为。方才说要将二位留下,实际上是请二位去旁处那座了净寺坐坐而已,绝无半点再出手伤人之意。”
杨暾闻言一愣,剑锋稍向下顿挫几分,面对了悟那一张平和淡然、眸中隐有佛光的脸庞,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发觉这个本应因满面皱纹而显露愁苦朽然气息的僧人,此时却给他一种如沐春风的滋味,略一迟疑,说道:
“承蒙大师相邀,您身为观音寺高僧,肯向我等凡尘浊物讲解莲法、开示前路,我们自然感激不尽。只是如今我二人还有要事须前往长安解决,不知了悟大师今日相拦,是要留住我们几日?”
了悟笑容未减,好似迦叶尊者拈花破颜。
“不会太久,只一世便可以。”
……
剑芒如耀目霆光,行身若灰叶残拂,甫一出手,杨暾便用上了先前对付不良人的杀招“落木听雨晔无声”,行轨奇魅,步迹怪谲,身化冷叶毫无规律地顺风向面前僧人飘去,而纵直如尺的鹿钟剑锋则是星奔川鹜,流光闪绝,平白无遮地刺向对方面门!
了悟见此招式眼眸微睁,不由得低声赞一句“好”,旋即回转右掌至唇前结了一个说法印,又向前平直横掌推出一记,只一刹那,先前那股佛意盎然的雄浑气息再度自他手中爆发,而此番气息波动更甚先前,在杨暾急忙抽剑回身闪避时,隐约发觉眸前闪过一阵明亮金光,随即右臂连同身躯一滞,似乎撞到了一口巨钟之上,顿时骨骼筋脉泛起层层震荡,甚至连真气运转都被抑住一刹,险些激得他胸腹间气血逆涌反入喉头。
好在杨暾早有准备,撞上那口无形金钟之时便运上三世七法,整个人如鲶鱼般划过一圈卸掉大部分反震,稳定身形后足下生风急退数丈,持剑以立,额上隐有冷汗渗出。
“金钟罩……外放丈许,大师这是已然大成了?”
看着了悟身外那层隐成金钟不断旋转的气息屏障,杨暾心里清楚,眼前这个中年僧人的金钟罩与自己那半瓶子晃荡的功夫完全不是一个层次:打熬筋骨、锻造气力几十年,练到罩门内敛于体以至金身不破的境界这些还只是基础而已,唯有内息深如沧海雄若昆仑的宗师名宿,方有可能做到外放真气凝实成形的层次。长安观音寺他杨暾当年也去过几趟,据说寺内共有两位深藏不露专于清修的内力高手,一位是寺内方丈,至于另一位……现在看来也有了答案。
“施主此言实乃抬举贫僧了,普天之下,会用这金钟罩功夫的江湖人士怕是不少,然而自达摩祖师东至中土传下此功始,数百年以降,除祖师本人修到金身无漏、钟意宏然之境外,没有一人敢说自己已然神功大成,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这周身隐现的钟围,不过是数十年累积下来的内息生发所致,哪里敢与祖师的神通境界一较上下呢?”
了悟面上慈悲含笑自始至终未曾变过,但足下莲步轻移却仿若乘风而行般,数步之间,竟便忽至一直提剑提防的杨暾身旁,身法之迅捷竟是令后者一时间未能作出反应,剑尖仍在半空悬着,剑芒钝朴无锋,如同一只奄奄一息的死鱼那白涨浑浊的眼珠中最后吊着的那点呆滞腥腐又毫无生机的光!
觅着此般大空隙,了悟自然仍是菩萨心肠,然出手已有怒目金刚般之雷霆无阻:甫一行身,了悟便已撤去周身金钟气围,内力运于双足间顷刻便趁入杨暾身侧,右手拇指中指相捻,再搭一个说法印,臂弯舒展,一指长直点入对方眉心,只见得佛光一闪,杨暾猛觉头中气血一滞,眉心处似被揪起浅浅一层皮肉,自其中递过一道莫名强劲的吸力,粘得他整个脑袋只能随着了悟手指而动作。
缘是待那道说法印点至杨暾眉心处时,了悟稍稍错开一点缝隙,将那佛相手势改作一式拈花指,准确掐入杨暾印堂,运起内功强支着对方脑袋拖动身躯继续向前行去,而被了悟悍然浑厚真气瞬间镇压全身经脉的杨暾竟是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僧人捻首行去!
刹那间了悟双足再移,仍是行进如风,似是完全没受到一点拖累般,转瞬便至王凡身侧,可怜教书先生还未完全缓过先前那道气息所带来的冲击,一时间只觉得面前人影浮动,随即便左肩一阵酸胀,只见了悟右手施展拈花指制住杨暾,左手则持锡杖不偏不倚点在毫无防备的教书先生左肩肩髃穴上,再渡去一道气机镇锁住了王凡全身的筋骨肌肉,旋即步履一顿,丹田运起庞然真气,再度运转金钟罩结成钟围,撤回双手,将锡杖点立于地后便盘膝坐下,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