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诗意尚未大成,对他经脉的负荷却也极为严重,逼得他甚至口鼻处已有殷红渐淌,气息紊乱,难做长久支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沈游稳定心神,大袖一挥,二指相并遥点画卷,朗声吟出最后一句:
“孤魂一芥空逆旅,身化鸟兽——”
四字既出,乍闻有雀啼鹿呦、鱼跃兔行之声遍野浮江,生息一现,明明先前一刹还只是如鬼凿神造一般散发无边威压的静停山水,此刻活意如春草般油然而生,那些之前还只是冷漠向赵青遥横压而去的真意,如今生机兀起,竟是直接如游蚓般向他的心脉经络钻去,绝意未减而险意陡生,却仍未登峰造极,仍待着最后一刹的爆发——
“——亦潸笛!”
一声悠远笛声,含无数哀痛伤意长起。
霎时间,山峦相逢,江河彼握,鸟兽共欢,天地同音。
气息如镇,生机如冲,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意成,剑起,浑然无俦间引动此处鸿蒙喷薄、造化浮沉!
只一刹那,阵内那缕青衣便已消失不见,身殒而道消——?
“阁下的手段,青遥已领教了。”
覆压横绝的真意尚未断灭,却听得中央,那沉默已久的缥缈仙音再度响起,竟是那般平淡宁静,毫不在意。
“接下来该本人了。”
山水不断轰然间,隐约有十二柄刃影浮现半空。
……
清寒润玉,桂殿落香。
与仅有二人相对的崖峰不同,码头此处倒是热闹非凡,人影纷乱:先前随着酉字位尚令西川宫守的偷袭,拉开了这一官一民两方势力战斗的帷幕,然而在几乎二十对一的极大人数悬殊之下,不超过一刻钟便胜负已定,只是不得不承认这李真所留下十几号人不愧是多年来培养的心腹好手,无一人投降,皆是力战而死,而且其中功夫最软的也都拉了三四个清水帮的弟兄陪葬,此等凶悍的战力,倒是许观始料未及的——
“铮——嗡!”
一道狠厉的刀尖冷唳声嘶啸着割开许观身前方寸空间,只见寒光一瞬间自左至右劈斩而下,去势毒辣又戛然而止,一刹那峰回路转急挑而上,顺着惯意挥出一道半圆,刀刃直追许观咽喉!
西川宫守所学的“垂天鹭”流刀法只有三招刀式,而以此劈折而挑,上下往返的“飞鹭衔闪”最为迅诡难防,便是在于此招后手的挑劈,再配合上他那唯一可被称道的急速,就成了在神鬼不察间断人性命的杀器!好在许观的“游鳞飞鲫三十六刀”走的也是以快克敌的路子,也练了双可观蚊蝇振翅飞矢抚羽的金睛,这才能与这名倭国剑客棋逢对手般地互拼而不落败。
只是这极速之间的对决,必须全神贯注,盯死对手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作,才能精准预判并进行躲闪反击,任何一分一毫的失神,都有可能成为自己命丧黄泉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因而刚刚许观的一刹讶然立刻暴露出极大的空挡,如若不是他在刀锋临喉的最后一瞬间猛然低头侧身,以自己的右颊接下那只余流影的一刀,此时只怕已然脖颈寸断一命呜呼!
脸庞爆发的剧痛令许观彻底回过神来,半个呼吸之间便迅速做好判断发出反击,他借势骤然转身,连着手中刀刃划过大半圈逼退正欲继续袭击的西川宫守,又见刀身上鳞状纹路一闪,已然转回正向的刀锋噙着寒光向敌影再度斩去,彻底打消了他急攻求成的念头,于是二人再度恢复到双锋对峙的紧张局面,而许观眉头一皱,意识到不解决眼前的倭人,再多向那边的战圈瞥去多少眼都无济于事,只好沉下心来,专意于身前劲敌。
另一处,却正是明明其他不良人已被剿灭,但清水帮众仍窜动不息、人影纷乱的原因:杨暾与李真的战斗实在是过分奇异到了甚至有些精彩的地步,前者时而爆发的那道庞然守一却又海纳百川的神妙剑气与那明明步法诡谲却出剑凌厉如有雷霆之势的锋芒,后者挑摘接引星气而后落剑成势封绝桎梏以及受击一刹如金蝉脱壳般灰身遁离的邪玄功夫,即使已经渐渐斗成一个战团,却还是时不时便有剑气锐意四散而出,逼得周围弟子不得不时刻注意避让,于是渐渐为他们退出了大半个码头的位置。
一道呼啸风声乍起,只见是杨暾的那道剑气又被李真以强横内力生生击溃而爆发的风劲:灰身灭智阿罗汉功,除了赋予修者那套怪异的脱身功法外,也与正统大乘佛教的武功一样,是用以涵养真气凝会内息的法门,甚至在这上也不知又走了什么奇险路子,令得李真仅用了这几年的功夫,底蕴竟是与那枯坐祖师殿青灯古佛数十载的了悟和尚相差不甚。因而杨暾挥发的每一道“雀影林喧飞怒泷”的剑气杀招,都被他以淳厚真气击散零落,无分毫作用。
之后又见李真长剑一挑星空,又不知如何以那神妙剑意接引承载了哪宿星力,一剑挥下,杨暾猛觉一道阴寒清冷的气息劈斩而来,心道不妙,清楚此剑不可硬接,连忙施展开步法侧身躲过,而就在那剑光擦胸而去的片刻,他又忽觉有一股恶寒侵入心脉,压得他战意陡失,七情六欲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