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
黎光跟华烨挨着坐在毯子上,离的很近,肩膀与腿在动作间时不时地轻擦而过,但两人谁也没说话,安静地帮十二十三把城堡搭起来。
两个小孩把这套积木搭了很多次,搭到一多半就丧失了兴趣,听到楼下传来陈薇叫他们吃饭的声音就拉着手往楼下跑。
微风拂过杨柳树梢,带着春日里独有的柳木初生的清香,华烨往上又放了一块积木:“晨晨,不提别的,你的病现在又复发了,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我们一起走不行吗?”
黎光拂开落在积木上的一片树叶:“这病又不是现在才有的,之前八年你不在我不都好好的?”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黎光又往上放了一块积木,城堡只剩最顶上的一块积木就成型了,但最后那块积木在华烨手里。
华烨被黎光的话堵的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词,气的握着积木不放,侧身不看黎光。
黎光偏头细细地看着华烨,春日正好的天光里,华烨身后是麦田无尽的绿意,蔚蓝的天空与大团的白云,因为做开颅手术的缘故,他的头发此时不过粗粗长了一小截,跟寸头差不多。
这种发型本会使人无形中增加点锋芒毕露的气质,如果是初回清阳的华烨,整天绷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不好惹,离我远点的气息,再换上这样一个发型,会是无比契合。
但在清阳近四年悄无声息的浸润下,华烨儿时本开朗温润的性格逐渐回归,哪怕是现在突然听到华景清要带他出国,并跟黎光一起合伙瞒着他的消息,气的不行一时却也装不出冷漠的态度。
黎光看着他气鼓鼓的腮帮,反而没绷住笑了。
华烨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着她:“我现在在生气,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你怎么还笑呢?”他缓缓伸手攥住黎光的手摇了摇委屈地说:“黎光,你不能这样。”
楼下传来十三叫喊声:“姐,小烨哥,吃午饭了,妈妈让你们快下来。”
黎光没有动,看着面前的华烨,近四年的时光里,当年那个在车站被雨淋的狼狈,像个流浪小狗的华烨,现在早已露出锋利的爪牙,肩背逐渐宽厚,似乎能独立去迎接风雨,再不会把自己搞的无家可依。
她缓缓伸手轻轻落在他的发顶揉了揉,刚长出的短发还有些扎手,她嘴角轻轻弯起,神情变得柔和:“华烨,你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或许当年我留你在清阳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你喜欢喝咖啡,可是清阳整个县都买不到你喜欢的那款咖啡,所以你戒了咖啡。你喜欢看动漫电影,但你喜欢的电影清阳的电影院甚至有时连排片都没有,所以后来你几乎再也不去电影院了。你喜欢看音乐会,但整个永安市一年到头可能都没有几场音乐会,所以这几年你几乎没看过一场音乐会...
这几年我总是会想,清阳能给你什么啊?让你不断改变,迁就自己去适应它。你本该在更大的城市里,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而不是在这籍籍无名的地方委曲求全。
刚刚我突然想明白了,这几年,至少它把你变回了那个从小就乐观开朗,骄傲洒脱,明亮肆意的华烨,所以我很开心,也很放心就算这次又是你一个人离开,你也不会变得跟以前一样。”
“咖啡我可以买咖啡豆自己做,音乐会跟电影等以后有时间我可以自己开车去看。清阳是没有这些,但清阳有你,有爷爷奶奶,有陆维,云远,南瓜,还有很多很多对我很好的人,其它地方都没有,什么也代替不了。”
说到这华烨顿了顿,偏过头紧盯着黎光,眼中似乎含着一点泪光,看着黎光的眼神专注又饱含期待:“黎光,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一点都不委屈的。”
那句本该留到毕业后在精心准备的盛大仪式下才能说出口的话,此时借着另一种模糊又明确的形式,就在这样平淡的场景里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黎光从不是一个笨拙的人,很早很早以前就看得出华烨的心意,她不是没把自己算在华烨的未来里,只是当她往华烨身边踏了一步,他就差点又一次因为她失去生命。
她不信命,却也不得不去想是不是没有她的参与,华烨就能平稳地迎接属于自己的灿烂人生。如果是这样,那她心甘情愿退出他的未来。
所以,她只是在心里记住此时树梢微微冒出的嫩芽,风中带来的田野清香,和三月春光里少年炙热又真挚的心意,这些就够了,也不能再多了。
华烨揣着那几乎渺茫的希望等待着黎光的回应,但女孩只是轻轻从他手中抽走了那块积木放上去,城堡刚刚成型就被她轻轻一推,整座城堡轰然倒塌。
黎光轻声说:“华烨,你以后会有家人朋友相伴,有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也会有顺遂平安的一生,而这一切,不在清阳,没有我们也可以做到。
华烨看着那些坍塌的积木,久久无声:“所以你拒绝了是吗?”
黎光扬了扬削瘦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