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出现的一刹那。
顾清欢就发现,原本如古井一般,平静无波的柳尚宫的一双眼睛,明显出现了变化。
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为什么顾清欢的手上,会有刘太后的令牌,但……
柳尚宫脸上的变化,却也仅仅只是一刹那。
她反应极快。
几乎是立即就想到了,刘太后都落得这样一个结局了,旁人想要拿到这样的令牌,其实已经十分容易了。
顾清欢哪怕此刻拿出来,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柳尚宫。”
顾清欢将柳尚宫脸上的变化都看在眼里,猜到了柳尚宫此时此刻内心里的想法,就缓缓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
“刘太后落难了,这块令牌,只要张太后开口,我随便就能拿到?”
柳尚宫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顾清欢。
眼神平静,没说话,但顾清欢知道,柳尚宫这个反应,的确是这么想的。
顾清欢见状抿唇,就摇摇头道:“事到如今,你这么想,我应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说你实在是太相信她了呢?”
“她都这样了,明显不可能翻身了。既然随时都会有失去性命的危险,为何不说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然后,留下自己的性命,再等待来日的机会呢?”
“她那样的人,你应该是知道的。为了自己的利益,一定是不惜牺牲一切东西的。自然,也包括你。”
刘太后身上的罪名,几乎都已经坐实了,现在需要考虑的,不过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而已。
身为皇帝的生母,要是被大张旗鼓问罪,景泰帝自己的脸面上也不好看,多半就是说一个得病暴毙而已。
要是景泰帝强势一些,硬要保下刘太后,或许最后说刘太后身子不好,送去甘露寺里休养也是未可知的。
无论如何,刘太后的下场,肯定会比柳尚宫好很多。
柳尚宫自己……
这些年帮着刘太后做了不少事情,想着亲姐妹的缘故,或许也并不认为刘太后会在这个时候背叛自己。
可这只是侥幸。
柳尚宫,太清楚刘太后的为人了。
刺啦。
顾清欢一说完。
坐在稻草堆上的柳尚宫立即就有了反应,她似乎是不认同顾清欢的话,带着身上沉重的锁链,就企图靠近顾清欢这里。
顾清欢继续叹了口气,道:“我说对了,是不是?柳尚宫。她都那样无情了,你又何必维护她呢?”
“说到底,你们一家子人,或许都是一样的。只知道利益,不知道亲情。你的父母如此,你的妹妹同样也是如此。”
“不瞒你说,今日我来之前,张太后给了我一样东西,你不如瞧瞧看看,是什么。”
言罢。
顾清欢从袖中掏出一卷纸来,同样也放到了地上,离柳尚宫很近的地方。
柳尚宫捡起了纸。
她坐在地上,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了,打开以后,她才看了几眼,就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嘲讽的笑声。
也不知道是嘲讽她自己,还是觉得她的家人,太可笑了。
信,是今日顾清欢去寿安宫的时候,张太后交给自己的,写信的人,是柳尚宫的那个弟弟。
她弟弟在信中提及,说是柳家与柳尚宫之间很多年以前就已经断绝来往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刘太后竟然就是自己家的女儿。
也并不晓得,当年刘家做出冒名顶替的事情来。
他们还说,恳请朝廷在处置这件事的时候,一定严格遵守法度,他们柳家一家子都是遵纪守法的好民。
只盼着,能够将坏人绳之以法才是。
信中,每一个字的字迹都还是写得非常清楚的,顾清欢能看出来,写字的人还是读过书的,就是……
清楚之中,不免有几分潦草,可见的确不是个读书的料。
顾清欢从那盒子的信件中知道,她和刘太后有个弟弟,当初刘太后被卖,也是因为家中缺钱的缘故。
再之后,柳尚宫入宫,同样也是如此。
她们姐妹俩的牺牲,到头来不过是换来弟弟中了一个秀才,在街口给人写信为生而已。
太讽刺了。
她一个尚宫,在爹娘眼里竟然连一个连举人都考不上的蠢笨秀才都不如。
事到如今,她这些所谓的“家里人”还生怕被牵连,上赶着要划清界限。
也难怪,柳尚宫这样笑了。
看着柳尚宫这样的反应,顾清欢缓缓道:“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决定不了自己有什么样的家人。”
“可是,未来却是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的。柳尚宫,你在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你就应该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