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这冰天雪地的,该如何是好? 沈怀珠掖了掖齐韫身上的斗篷,将他卷在其中,然这斗篷是她的身量,齐韫本是男子,生得也高,不得已露了好长一截腿在外面。 芙蓉色的狐肷皮斗篷,以这样的形态盖在他身上,实在是说不出的滑稽。 沈怀珠压了压唇角,忍住想笑的冲动,去洞外取了雪,浸湿先前撕下的裙摆布条,覆在他额上,来回换了几遭。 齐韫冷得齿关磕响,沈怀珠没了法子,干脆挨着他躺下,抱住他取暖。 渐渐的,他安定下来,似乎有所好转,身上却依旧很烫。 沈怀珠心觉这样下去不行,若拖得久了,只怕这威名远扬的齐小将军,要烧成傻子。 她松开他起身,把火堆得高些,走前还是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兀自束紧领口,出了石洞。 沈怀珠不知道,在她转身之后,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悄然半掀开眼,静静望着她一步一步,踏进洞外弥漫的风雪中,恍若走入另一个世界。 齐韫在沈怀珠抱着他取暖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思,既没有睁眼,也没有出声惊扰。 她终于要走了吗?他现在想。他又忆起她说过的话—— “梗泛萍飘的性命,被视作物件的人生。” 想来,她是宁可朝不保夕,也不愿困在他手,当一个身不由己的棋子。 这样该是对的,只是,她会死吗? 思及此,齐韫忽然扯唇,自嘲地笑了。明明之前他想过让她死的。 在两人称得上亲密的那段时日,沈怀珠抱着狸奴毫不设防睡在他身后的软榻上,他曾缓缓踱步到她跟前,伸出指掌,握住她细弱的脖颈。 他好整以暇、不紧不慢地合拢,指尖传出她愈来愈清晰的颈脉搏动,只需再稍加力道,就能轻易了结她的性命。 不管她身上存不存疑,有没有威胁,只要稍加力道,一切或好或坏,就都不存在了。 可齐韫终究没有下手。他慢慢张开指掌,转而拾走她扔在枕边的话本子,随意翻看两页,放回原位。 而如今她走了,在幽州动乱之时,或许她根本走不出这座山,自会有人替他杀她。 * 雪风砭骨,沈怀珠绕着陡滑的山道,终在背风向阳的一处崖边,寻见株百枝。 她出来本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料到竟真有意外之喜,几步上前,挖出其具有祛风解表之效的根茎,折了几道握在手中,掉头往回走。 行在回程的山道,沈怀珠无意朝下一眺,在茫茫的雪白中,望见底下两条突兀的人影。 他们身着利落劲衣,佩长剑,脚劲扎实,孔武有力,正往齐韫所在的石洞方向行去。 应是曹辕派来探路的死士。 沈怀珠心中大叫不好,顾不上脚下路滑,揣紧药材迅速往回赶。 狂风将她的脚步吹得左摇右摆,而她半点不敢慢,待到石洞不远,她听见剑锋挥舞的铮鸣,以及肉.身抢地的沉闷声。 沈怀珠不敢深想,快步冲了进去。 入眼的一幕让她怔在原地,俏丽的芙蓉色狐肷斗篷沾着尘土被撂在一旁,洞内火灰散乱,两名矫健死士皆被一剑封喉,了无生息伏倒在齐韫脚边。 而齐韫半步未动,就站在他方才的所躺之处,他此时额角冷汗直冒,唇色惨白,如墨的眼珠映着闪烁将灭的火星,沉沉望向停在洞口的她。 沈怀珠不明他眼中的神色,还是越过挡在身前的尸体,到他对面,轻唤:“齐韫?” 离得近了她才发觉,齐韫握着剑的手正细细发颤。 他本就虚弱,方才杀这二人,当是用了全部力气。 沈怀珠见他身体晃动,下意识伸手扶他,齐韫却借势缓慢凑近,俯下身来,将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 “齐韫?”沈怀珠又唤。 脚下“咣当”一声响,齐韫手上失了力,银剑落地,沈怀珠肩上力道随之加重。 齐韫又昏了一场,再次醒来,是沈怀珠掰着他的下颌,正费力地往他嘴中灌百枝水。 他抹着满脸的水起身,接过她手中的陶碗仰头灌尽。 沈怀珠见他喝得利落,笑侃问道:“不怕我毒你?” 齐韫撩起眼看她,没有回答,良久才出声:“为什么不走?” 沈怀珠起身捡回脏兮兮的斗篷,抖擞着上面的尘土,道:“我还指望着齐小将军送我回家呢,自然不会走。” 空荡荡的石洞内传来嗤笑,齐韫反问:“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