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瑜之穿过月洞门,正好与要离开的齐韫撞到。 她借着绰绰的月影,看清了他唇上那点暧昧的嫣色,松散而带着红痕的衣领,以及睡在他怀中的人……两人发生过什么,可想而知。 江瑜之稍稍避开视线,语气僵硬:“谢尘光找你。” 说着顿了顿,“阿枝找她。” 这个“她”自然是在说沈怀珠了。 齐韫“嗯”一声,看一眼怀中人,道:“劳烦知会何小娘子,沈怀珠明日寻她。” 他似乎心情很好,与她说话难得带着浅淡的笑,抱着人与她擦肩而过时,她甚至能察觉到二人交织在一起的,含着淡薄酒气的体温。 她终究还是没有遏抑住那股含着涩意的冲动,抬高音量道:“裴子戈,这个沈娘子,远没有你看到的那样简单。” 背后渐远的脚步声停下,那人却没有回头,只有冷下的声音混着琅琅竹风,毫无波澜传入她耳中:“看来你很了解她。” 江瑜之一噎,只得苍白辩驳:“我看人不会错……” “我看人也不会错。”他侧过头,撩着的眼尾带着些许骄狂,便与四年前在金銮殿上傲睨金台的少年有了些许重合。 那时,他也是这样,对着凤帘内的太后,对着丹陛上的宦者,对着满朝的威逼施压,说:“便是招疑又如何?我从不需要这些枷锁。” 如今,类似的话再次从他口中吐出,却全然没有当初的漠然与轻慢,唯剩毫无条件的心软与偏颇。 他说:“便是看错又如何,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江瑜之张了张嘴,力不从心的重压让她说不出任何一个字回他,他也似乎不需要她的回话,抱着沈怀珠大步迈过月门,转眼消失在黑夜的浓墨之下。 冬夜冷冽的霜气灌进江瑜之的肺腑,她茫然立在原地,缓缓松开紧掐的掌心,近乎无奈想着,原来他束上所谓的枷锁,会是这般模样啊。 四年前,他在朔方之役打下一套华丽的翻身仗,一夜间声名远扬,被召入京时,她站在皇城的高墙遥遥一望,只一眼,便动了心。 她自诩情爱单薄,亦不曾对此有所向往,京都无数拔萃儿郎,她都不曾放在眼中,可少年鲜衣怒马,意态潇洒的英姿,她后来很多年都不曾忘。 太后见她神痴,便知她心中所想,道:“既是我们阿瑜想要,哀家便替你拿来。” 她明白这不仅仅是太后对她的荣宠。 现今各方兵马势大,更有沈雪霄这等忘恩背主之徒,先帝贤明,派外的节度使虽尤算衷心,可人之欲壑无穷,焉知不会效仿前者? 这时出现的的齐韫,让太后有了收拢之意,即便改换了名姓,也是裴青云的嫡长子,拿捏住他,与那捏住往后的河西无异。 可惜皇室子嗣凋敝,太后亦无女,身边只一个她。 而她正好有意。 裴子戈一介后生,纵是打过几场仗,也到底年轻,如何敢违抗圣意? 太后自信地以为,促成这段佳话,便如鹰拿燕雀般手到擒来,却万万没想到,那少年竟敢那般不留情面地拒绝,甚至掷下厥词。 彼时,她就站在太后身侧,隔着摇晃的珠帘,她能够望见大殿盛亮的白光中,少年孤傲离去的背影,她不觉失落,只是在想,若就这么轻易低头允诺,才不会是她江瑜之看上的郎君。 江瑜之不认为有哪个女子能轻易入他的眼,所以她便能安心等这么多年,等着与他再见面的一天。 后来这一天终于来了,在谢尘光信誓旦旦地说裴子戈一定会到时,她内心的喜悦几乎要掩藏不住。 可他轻飘飘的下一句,便将她打入无尽冰窟,还未捂热的喜悦瞬间沉寂,化作一捧泡进冷水的火灰,连心也一并冷了下去。 他说,裴子戈一定会到,为那位沈娘子。 因为他曾在幽州灯会上,窥见过裴子戈对她的情意。 ……那位存疑颇多的沈娘子,沈怀珠。 江瑜之从回忆中艰难脱身,蜷了蜷已经冻的僵直的手指,抬头望向天边月。她慢慢想着,究竟是沈怀珠太好,还是她太过自负? * 谢尘光看到齐韫时,两只眼睛珠子差点瞠出来。 “裴子戈,你这是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谢尘光一脸复杂。 齐韫被扯乱的衣襟虽特意整理过,却难掩上面痕迹,以及他唇上抹开后,呈现出的女人口脂才会有的鲜润色泽,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齐韫越过他进门,看到房中挂着的画像,眉峰一挑,“这是何意?” 谢尘光闻言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