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问,王峻淡定一笑,朝前半步,向刘知远解释着“大王,此拐可是有些说法的。按照胡法,唯有优礼大臣,才有资格得到此赏赐,犹如中原几杖之赐。哪怕是契丹贵族,也甚少有人得此赏给,效力契丹的汉臣中,也只有燕王赵延寿曾获此拐。末将北归途中,所过城池,契丹蕃将见此拐者,无不谨礼相待!”
听王峻这么一说,刘知远却是冷笑着说道“如此说来,这契丹主对孤,却还是挺看中呐!孤,是否应该感到荣幸?”
“回大王,至少在契丹主看来,正是如此!”王峻接着话答道“末将觐见契丹主,其对大王多加赞誉,言当年出兵协助晋祖代唐之时,便看出大王不凡。言语间多加亲厚,下诏褒美,又呼大王为‘儿’——”
音落在“儿”字上,堂间的史弘肇忍不住遽起,怒容满面,一副主辱臣死的模样,喝斥道“契丹主欺我主过甚,当我中国儿郎,尽是认贼作父之徒吗?”
一句话,引得在座好几人跟着叫骂,好像真的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屈辱一般,刘承训都忍不住义愤填膺的谴责了两句。至于刘承祐,则没什么表态,只是默默地听着。
刘知远那严肃脸上也带有愠色,当初,他就是极力反对石敬瑭称臣作儿,割让“燕云十六州”的。一个“儿”字,对他还是有少许刺激的,待众人平静下来后,方才不屑道“莫非,契丹主还想再立孤,做他的‘儿皇帝’?”
“契丹主确有此心!”
“哦?”刘知远眉毛扬起。
王峻侧过身子,手指东南,轻笑道“末将辞别汴京时,契丹主曾私下对末将暗示,只要大王亲自南下,便策立您为中原新主,他则率契丹大军北返。不过,末将在汴梁听闻,契丹主曾对燕王赵延寿与投降的杜重威,都有过类似的允诺。然而”
说着,王峻语气中不由流露出讥讽“末将还未归太原,便收到了契丹主称帝建辽的消息。想来,他对末将所说,不过是敷衍之辞,目的便是想要诓骗大王去汴梁。只可惜,他太急了,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坐上中原的皇帝宝座!”
“哼哼,纵使其按捺得住,以大王之英明,又岂会受其蒙骗,而入其彀中任其炮制?”杨邠此时在旁,接着王峻的话说了。
闻言,刘知远嘴角拧出一个轻蔑的弧度。垂着眼睑,好生思量了一番,抬眼注视着王峻“王峻,你与契丹主有过当面对话,你觉得,契丹主此人如何?”
面对刘知远此问,王峻沉吟几许,方才郑重地说道“就末将之见,契丹主在北国,当得一代明君。然而此次南取中原,既入京师,却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大错!”
“说说看!”刘知远挥手示意。
大概是察觉到“戏肉”来了,边上的刘承祐一下子来了精神,腰都挺直了,望着王峻,想要听他讲讲此时中原的情况。
王峻轻咳了两声,将早打好的腹稿,朝众人说来“契丹主入汴之后,契丹主最大的失策,便在于‘以胡法治中国’。”
抬眼瞟了下刘知远,王峻开始详细道来“赵延寿请以粮饷供给契丹大军,本意劝契丹主收束兵马,但契丹主以‘国无其法’拒绝。其后纵胡骑四出,以牧马为名,分番剽掠,谓之“打草谷”,旬月之间,自东、西两畿及郑、滑、曹、濮,数百里的范围内,财畜殆尽,此举大失民心。末将归时,沿途所见,丁壮毙于锋刃,老弱委于沟壑,中原百姓,仿若置于炼狱之中,流离失所,惨怆之景,让人不忍直视。”
说这话时,王峻的情绪都忍不住有些激动。深吸了口气,方才继续道“契丹主南平大晋,为励胡兵,欲尽取国库以赏将士。然经过少帝奢靡与连年战争,国库早已空虚,余财哪里能满足三十万胡卒的饕餮之欲。于是,下诏向全城官民括借钱财,以做犒赏之资。然明为借,实则有借无还。如此,犹有不足,分遣数十路‘括钱使’,奔赴诸州,大掳民财。士民被其苦,积怒之怨,几冲斗牛!”
“既失民意,又丧士心。赵在礼、刘继勋之死,强留觐见诸节度,分派兵马将吏驻其地,又失诸藩镇之心。且契丹主惮于投降的晋军,屡屡口出杀降之言,虽被谏止,又欲尽迁其父母家人北上以为人质,胁使晋兵。如今中原的晋兵,皆怒惧而生怨愤,依末将所观,随时可能乱起。”
“少帝一家蒙尘北上,一路供馈不继,仓皇凄然,地方旧臣,多悯之。”
“至于契丹主,大纵酒乐于汴宫,每与人言,多小视我国人。其人之骄矜,由此可观!”
“”
“契丹苛政暴行,实罄竹难书,非臣三言两语,能够尽述。然臣北归一路略观,中原士民,群情愤涌,已在爆发边缘。只待英雄一举,扭转乾坤。”说得口干舌燥的,王峻舔了舔嘴唇,抱拳向刘知远自信地总结着“天下士民盼望英雄,如望甘霖,大王当海内之望,若能举兵,必定天下影从!”
听完王峻的叙述,堂间静极了,人大都是感性动物,在座文武基本都为契丹的暴政感到愤怒。此前仅有所闻契丹人的虐行,然听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