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营宿之地,叫做永清,乃河北中北部的一座小城。名为永清,有边境永清的冀望在里边,不过自唐季以来,中原纷乱,北虏猖獗,这边陲之地何得永清。
平原上的城郭,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时下算是大汉帝国在河北实际掌控区域的最北端,南面是拒马河,北边就是幽、涿之地。
当初刘承祐自河北南下东京时,对北境的军事防御做了一些安排,曾定下一约,汉军不过南易水。然而两年多的时间下来,随着各州主军将吏不断完善防区,再加朝堂的调动调整,莫说南易水,拒马河都越过了。
瀛洲这边,原本的镇守军使是慕容延钊,在防线北移的过程中,以旗立霸水,缮关隘益津为终。不过后来,慕容延钊被调入东京统领禁军,转而以马全义接任。
作为皇帝的从龙之将领,深受器重,马全义也感其恩德,承其信托,到任之后,直接将驻地北移到永清。
原本,以无险可凭,随驾将臣都劝刘承祐,离京既远,更兼日长,再勿蹈危地,以防不测。对于臣下的谏言,刘承祐有所考虑,但还是决议北上永清。言辞煌煌,意欲亲巡以慰戍卒之心。
事实上,永清远则远矣,然若论危险性,却也严重不到哪里去,否则,刘承祐又岂会不迟疑。只是身为天子,不能坐镇中枢以安天下,遥离于京师,总归不是那么安稳,尤其在大汉朝如今国内少安、四境不宁的情况下。
对于此点,刘承祐私下里也有所思量,虑及深处,亦有冷汗迭出之时,虽则离京前已做了些准备,仍不免担忧出现什么变故。
刘承祐心里也有所决定,此次北巡之后,接下来短时间内,他是没有再出京的巡视打算了。行至永清,已生归心。
在永清县,巡阅防务、戍兵,是必然之事。场面效果自然是不错的,刘承祐受到了临戍将士的热烈欢迎,万岁之声不止,效忠之音不绝。
刘承祐也亲自下场,与底层将吏谈话交流,又于校场高声进行一番弘扬忠君爱国、建功立业的教育性演讲。当然,那些激励人心的演讲稿都王溥代劳的。
行在处,十余名将领自森严的守备之间,鱼贯而出,面色虽各异,不过都带着点喜色。这些人,都是大汉在河北防线上的基石军使,镇守主官,应诏而来参加“永清军议”。
时下,若有北寇闻讯大举南侵,必然会给边防御备造成不小的麻烦。
永清军议的主题,自然是针对北方这两年的局势变化,进行一次调整。履至北边,各城刘承祐早提前
此番军议,虽说是一场关于北方边防御备的座谈会议,但占比成分更大的,还是刘承祐对戍防将领、军使们的慰问、嘉奖、升拔,汉帝此来,是带着满满的善意与恩典来的。一番恳谈,君臣尽欢,不论边将们对北来的少年天子究竟有多少敬畏,至少表面上,其乐融融。
刘承祐此来,罢了不少官,免了不少职,但多为地方治吏,对于军队,态度上则明显优容许多。
时值午后,雪已停,风稍住,西移之阳释放着略显寡淡的光线,为这肃寒的北地增添少许温暖。
站于门廊中,在赵匡胤的陪同下,张德钧看着这干边将,态度十分和善:“诸位使君、将军,陛下有言,请暂于营左宾驿歇息,以解行路、议军之乏。稍晚,陛下将于行在之内设宴。”
张德钧的话,让将领们很是受用,意态之间,更显放松,显然此次永清之行,体验很不错,天子还是很关心、重视他们的。
都是幽、冀一线的镇戍将领,各担协防之责,常时面对契丹南寇骚扰,也免不了配合作战,以收保土御边之效,故平日里少不了交往。
一干勇夫、豪将,招呼着各自相熟者,同路而去,议论之声中,隐隐透着放松的意味。
不同于他人,李筠慢步独行,耳畔忽传一道明显带着恭维之意的贺喜声:“恭喜李公,升职进爵,以天子对你的看重,他日南下进京为将,亦在可期啊!”
回过神,李筠偏头打量着身侧之人,玄甲精装,身被红氅,英气勃勃,年轻得过分。发声之人,乃是祁州指挥使,罗彦瓌。
在方才的御前军议上,趁着融洽的气氛,刘承祐授意宣布了一份针对幽冀一线的边防布置调整,对于沿边诸军镇戍进行了一番统筹规划,伴随着的是对行政区划的梳理,废州、并县、置军。
李筠以泰州(今河北清苑)两载镇戍之功,屡有勋劳,尤其受到天子的赞誉,受封广信军都指挥使,爵侯,食邑百户,主定州以北、莫州以西的军事。
讲道理,前朝留用旧将中,李筠可以说得上是“春风得意”了。然而此时面对罗彦瓌,李筠平淡的语气中,却不免流露出酸意,有点矜持地说道:“天子素重少年,罗将军青俊有为,才是异日可期!”
罗彦瓌,属于早期投靠刘承祐的人才,是天子亲信之臣,在此次军议上,虽未有夸张的高官爵禄赏赐,却也被提拔为新设的度节军都指挥使,统兵三千,拱卫恒、深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