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跨过易水,进入瓦桥关内,下得銮驾,站在军衙前,看了看布置,作为军主民辅的城关,衙门的气质都明显不一样,牌匾上的文字,都透着股铁血与肃杀。
稳稳地站在方整的青石地面上,瞥了眼身正腰直的罗彦瓌,刘承祐说:“劳你这北面大将给朕侍驾扶辕,辛苦了!”
“陛下远在龙廷,千里之遥,未能侍候,今能伺驾,聊效犬马之劳,乃是末将的荣幸!”罗彦瓌这般说道。
“你有此心,甚慰!”刘承祐道。
“衙中已收拾妥当,请陛下移驾!”罗彦瓌拱手说。
后边,皇后、贵妃及诸子,也在宫侍相随下跟了上来,一家人整整齐齐站在一块儿。没走两步,刘承祐忽然扭身唤道:“安守忠!”
“在,陛下有何吩咐?”白净英伟,一身玄甲的安守忠站了出来。
现年二十五岁的安守忠,因为淮南大战的功劳以及多年宿卫宫廷的履历,如今已成为龙栖军右厢都指挥使,此番,特意被刘承祐点名,随驾北上。当然,刘承祐这般做,也是考虑到安审琦,给这父子一个相聚的机会,毕竟,安审琦一大把年纪了,就这么个独子。
指着身后停靠着的銮驾,刘承祐吩咐着:“你带一队人,赶着此车,沿着官道北上,迎接燕王。接到他,让他乘御驾南来,告诉他,朕在关内等他!”
“是!”安守忠不加迟疑,应命。
而在旁,闻听此谕的北面将帅们,多有些意外,觉得天子对那赵匡赞,有些过分优渥了,竟以御辇相迎,供其乘坐。
至于安审琦,眉头不禁皱起,他有些琢磨不透皇帝此举的意向,是示恩宠以麻痹赵匡赞方便行事,还是决定继续恩抚,不作处置?
审思的目光,小心地从天子面庞上掠过,只见得一脸平静,面态间甚至还看得出少许笑意。而刘承祐,则迈着从容的步伐,在众星捧月之间,进入衙中。
后衙之中,刘承祐端坐于案,一口一口,抿着茶汤,符后在旁,亲自烹煮着茶水。
见他那副神情,符后动作优雅,给他斟茶,不由轻声发问:“二郎,你有心事?”
“被你看出来了。”刘承祐抬眼看向美后。
大符玉唇,勾起一道美妙的弧度,说:“你的表现,太过明显了。夫妻这么多年,你可少有这般样态,又遇到什么难题与无法抉择的事了?”
熟知深浅,心心相印的夫妻俩,几乎没有秘密可言,尤其在,刘承祐没有刻意掩饰的情况下。
看着符后那美丽大方的玉容,刘承祐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利弊的权衡,我已想得很清楚,只是心头,有点淡淡的郁结罢了。”
“与北面的军事有关?”大符问。
刘承祐点了点头,却没有吐露细情的意思。见状,大符也不多问,对于刘承祐不愿意说的事情,她从来不勉强,也不多张口。
想了想,大符近身,亲手给刘承祐端起茶杯,笑道:“我虽然不懂兵事,却也能看出,北面将士雄健威武,诸将对你,也十分恭敬。有这些忠将勇士相护,保国靖边,我相信,没有什么困难是二郎无法解决的!”
“这倒也是!”刘承祐坦然地对符后之言,表示认可。
事实上,在这不长的时间内,刘承祐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对于幽燕,对于赵匡赞,暂时不作处理。原因很简单,在削方诸国,完成“先南”战略之前,他需要的是稳定。
如今北面,保持着一个平衡安定的局面,并不容易,在有既定路线可循的情况下,实不便掀起一场变乱。
要知道,他此番北巡,除了察看民政民生之外,就是为了安抚军心,加强防御,保证北境的稳定。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又怎么会选择主动搞事,打破那平衡。
诚然,对于安审琦的建议,刘承祐是有所动心的,然而,事分轻重缓急,在国家整体战略面前,幽燕的问题,也成次要的了,需要让步,往后放一放。
燕军的存在,对于朝廷的权威而言,是个挑战,是个弊端,时间越久,或成痼疾。但是,其亦有其局限所在,其实力的增长是有个上限的,想要拜托朝廷的影响,是很难的。
将来,无南顾之忧后,再行北向,解决幽燕的问题,也会更有底气些。
当然,决定是容易下的,但让刘承祐心里有所郁结的,却是那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如今的刘承祐,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天子了,已不需要如履薄冰,事事谨慎小心,忍让、退避的行为,这些年已经少了很多。
随着时间的流逝,年纪的增长,刘承祐的性格中的占有欲与掌控欲也在不断加强,处事风格也越发强势。
关于幽燕的问题,怕只有赵匡赞主动还政献军,才会让他心情通畅释怀。至于其他,只要需要朝廷施以手段,都不是最“完美”的解决。不过,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动物,对于赵匡赞会作何选择,如何反应,刘承祐也都能理解。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