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的春日,不只是明亮,甚至有几分娇媚,丝丝缕缕,调皮地洒落在宫室之间。也是因为这好天气的缘故,刘皇帝没有缩在崇政殿里,与室外的美好春光相比,那宫殿华丽的外表下,也显得阴暗、湿冷了。
那张刘皇帝用了二十多年的躺椅横放在殿前,边上置有桌桉,摆着瓜果点心,刘皇帝则一身单衣,裹着一张轻薄的外袍,慵懒地侧躺着,享受着那和煦春光轻柔的抚摸。
阳光的照射下,刘皇帝那花白的须发,与光线交相辉映着,似乎在攀比谁更加白亮。刘皇帝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安静而平和,有种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的感觉,这样的气质,在刘皇帝身上是很少见的。
直到一道阴影遮住了刘皇帝的脸庞,都不必说话,甚至不用睁眼,只是眉头一皱,注意到刘皇帝蹙眉的“肇事者”,立刻退开两步,把遮挡的阳光还给刘皇帝,他的表情方才有恢复平静。
“何事?”刘皇帝的声音不像春日那般活泼,显得懒洋洋的。
“禀官家,太子殿下来了。”喦脱小声开口,谨慎中透着谦卑,明显害怕打破了刘皇帝自我陶醉的氛围。
“还通报什么?让他过来吧!”刘皇帝漫不经心地应道:“给太子也准备一张座椅!”
“是!”
很快,穿过附近垂头束手侍立着的内侍、宫娥及禁卫,来到御前见礼,刘皇帝也终于睁开了眼,稍微缓了下,方才正眼看这大白的天下,也注意到恭立身前的刘旸。
“坐!”手轻抬一指,刘皇帝轻声道:“看你面沉如水,眉带忧色,什么事让你如此烦心?”
闻言,刘旸轻轻摇头,叹道:“爹又何必明知故问?广政殿内的争吵,既让人烦,又让人恼,实感无奈!”
刘皇帝一副意外的表情:“怎么?还在吵?还没吵出个结果?”
“非但没有结果,内外臣僚们相执不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迹象,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刘旸一副恼火的模样。
“不错!”刘皇帝闻之,却是迥然不同的态度,笑吟吟道:“朝廷内部,也是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刘皇帝这样隔岸观火,就差拍手叫好的态度,让刘旸愣了下,不由迟疑道:“可依儿看来,这样无休止的争吵,非但无助于问题的解决,反而有伤朝廷和谐,不利于团结......”
听其言,刘皇帝眼皮微抬,瞟了刘旸一下,澹澹道:“吵吵也没什么不好,你也秉政这么多年了,应当也没有那么天真,以为朝廷内部一团和气,就代表天下无事了吧!”
“话不说不明,理不辩不清,让你们把内外臣工召集起来,不是开个和和气气座谈会的,让你们听听地方上的声音,总不能他们的话不中听,就不让人家说了吧!赵普与他们争得面红耳赤,但你怎么也沉浸其中了?”刘皇帝说道。
刘皇帝的话,让刘旸有些郁闷,苦笑道:“儿的心性定力远远无法同爹相比,无法像您这般开阔,过去,朝廷中不是没有发生过争执,只是如此番这般针锋相对,还是第一次!”
刘皇帝沉默了下,道:“这说明,在大汉朝廷、官府内部,也确实滋生了不少矛盾,地方上也积压了不少怨气啊!
朝廷一体,但中枢与地方之间,总是难免会产生矛盾。朝廷大臣,高居庙堂,需要站在整个国家的高度去看待问题,推行政策,地方上的大臣们,也不是全无大局观,但为官一任,治理一方,他们的立场,难免偏向于地方考虑,这不是不能理解的。”
顿了一下,刘皇帝又悠悠道:“只不过,如你所言,过去可没有这样群情汹涌的情况,看来,这些年下来,这些地方大吏的底气是越来越足了,居然开始直接同朝廷讨价还价起来了!”
刘皇帝语气平澹,但这话里流露出的意味,却有些让人心季:“也许,是有些人在他们的位置上,待得太久了!”
让刘旸心头微震,他觉得刘皇帝这话有些意味不明,因为要说久居其位的,第一个就属赵普了。当然,还有一个人,只是刘旸想都不敢往那方面想。
“我也很好奇,赵普任相一十六载,令传天下,还有人敢如此与他相争?”刘皇帝又玩味地说道,越发加深了刘旸思虑。
“赵相秉政多年,向来还是以理服人的!”刘旸想了想,回道。
看刘旸还是有意无意地在替赵普说话,刘皇帝笑了笑:“现在争执最激烈地方在何处,还是国税问题吗?”
刘旸颔首:“正是!”
“听了那么多诉求,见了那么多争执,你是什么看法?”刘皇帝问。
刘旸:“儿以为,赵相他们的考虑,还是更有大局观的,况且,税收留存的份额,乃是您定下的,施行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现问题,地方大臣们的意见,难免有些狭隘!”
而听其言,刘皇帝却是摇了摇头:“我说过不止一次,没有什么政策是可保万世的,朝廷施政,还得因时因地制宜的,一成不变,往往也意味着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