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一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亲人、朋友、喜欢的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得到了想要的,只有他一片荒芜,一无所有。
所以他放任自流,选择死亡。
他听到一道声音问自己愿不愿意回到十六岁的时候,他放弃了。
他不想再面对过去的所有人。
没有意义,完全不值得留恋。
然后看见一团白光。
白光问他有什么愿望,他就说了愿望。
反正不剩几年,要么学,要么玩,随便吧,不浪费就行,他一点也不在乎。
原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他会失去意识或者轮回转世,没想到突然变回了婴儿时期,又回到了这个令他窒息的家里。
而且还看到了年轻的司元洲,居然会熟练地给他换尿不湿?!!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尴尬得要命,但又异常惊奇。
他以为司元洲会把他完全交给保姆,没时间管他,明明司元洲有洁癖,怎么会做这种事?
司元洲力道轻柔的给他擦过屁股,换上了新的尿不湿。这种感觉令他窒息到了极致,而且无所释从。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他还不如回到16岁的时候算了,至少那个时候他还单独住在外面,不知道多潇洒。可惜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他只能适应这种生活。
变成一个六个月大的婴儿后,只能在天晴的时候被保姆抱出去晒晒太阳。
但每天深夜,忙完工作回来的司元洲都会在床边看一看他,摸摸他的脸。
他有时候想,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看的?
为什么天天晚上都要来?如果某天晚上,那个时间段一直没有等到司元洲,他竟然会睡不着觉。
他渐渐适应了这种新生活,开始想这辈子要过什么样的人生。不如从年幼的时候就展露出非凡的天赋,狠狠压过祁望?
有时候他会不解,为什么在他小时候,司元洲这么喜欢他,等他长大,就对他百般挑剔?
他本来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觉得司元洲就是看他不顺眼,或是他太纨绔,司元洲看不上。
哪怕是严启航,司元洲提起他也是欣赏的。
更不必说祁望,人人都会称赞。
直到一个晚上。
他看到自己死后,司元洲一夜白头。
看到了被自己放弃的十六岁的后续。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被交给了光团,对此没有太多感觉。他想接替他身体的人应该会远离他的家人朋友,和用不完的钱一起过完剩下的日子。
但他没想到余下的一生会有截然不同的走向,他所有想过的、没想过的事一一实现。
他并不为那个存在取得的各种成就而惊叹、羡慕,而是深刻地、长久地产生了悔意。
*
原来他应该为司元洲送份礼物,甚至不需要费多少心思,然后司元洲就会百般珍惜那个潦草的礼物,不知道多喜欢。
原来他应该在司元洲让他转学的时候,认真学些东西,不管学得怎么样司元洲都会为之骄傲、欣慰。
而不是一味反抗、觉得烦,继续逃课、打架,然后看着司元洲收拾烂摊子,看他发火,心中生出报复性快感。
他看见唐圆圆因为家里快破产总是被人欺负,就向司元洲低头,希望司元洲去帮唐家。
他们谈了条件,他终于如了司元洲的愿,安分坐在教室里,仍然什么也不想学。
有时心中会升起真切的恨意,既然以前没空管我,现在凭什么要求我?是不是因为这次要的钱比较多,所以我要值这笔钱,不能让你亏了?
在他看到唐圆圆被小混混拉住的时候,他应该把人赶走、应该报警、应该叫保安,但他提起酒瓶子走过去。
在他把人砸得头破血流、被唐圆圆死命抱着,让他停手的时候,他看到了她眼中深切的恐惧,不过打得重了一点,她居然会怕我?
被司元洲指责他伤人太重时,他觉得败类就该死,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就算不把他从拘留所弄出来又怎么样,最多坐几年牢而已。
现在捞他出去,肯定是因为觉得有个坐牢、差点杀人的儿子太丢人。
当他被送到国外上大学的时候,没想过他在国内的名声已经一片狼藉,也没想过那是国际顶尖名校,只觉得司元洲想让他镀金。
这一次他没有再继续玩下去,他想以后彻底和司元洲划清界限,他要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在国外的四年,他再没联系过司元洲,每次司元洲打电话过来,他直接挂断,既然省心就要省彻底。
等他毕业,收到唐圆圆的订婚邀请函,回国一趟,发现司元洲身边跟着一个女人,还有了孩子,掉头就走。
但凡他在回国的时候多看司元洲一眼,那个时候就能发现他的白发,发现他的虚弱,发现他生病了。
但他没有,他恨司元洲冷漠绝情,心中只有无尽的嘲讽和愤怒,还有说不出的失望和恨意。
所以查出绝症时,他谁都没说。
死在外面也不用让司元洲知道。
没有人在乎他,他也不在乎所有人。
……
他恨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