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调来了新太守。”想起他刚到闽越郡时,越人和周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样子,林延贤忍不住怒发冲冠。
闽越郡的情况都已经如此糟糕了,他卢陵(闽越郡前太守)是干什么吃的?矛盾都快要爆了,不想着安抚,净想着找顶包的?闽越郡这时候换太守,是嫌闽越的不稳定因素不够多吗?
瞿淑悄悄地往后面缩了缩,把她旁边的马又复凸显出来,您尽管发火冲着马又复去吧,我这个直属上司绝对不拦着。
马又复无措地左顾右盼。他是谁?他在那儿?在这个尴尬的时候,他该做些什么?
林延贤也不知是没看到还是不在意,他自嘲道:“闽越郡的新太守,那个被选中的幸运,是我。其实,我就是个背锅的。”
瞿淑真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耳朵是什么东西?她真不需要!直接把自己背锅的身份放到台面上来说,这么刺激的吗?
瞿淑经历了党派斗争失败,跟着傅榕下方鸿胪寺养老,直到今上登基,提拔管寺卿,她才跟着鸡犬升天,起起落落重新塑造了她的人格,她变得更加胆……啊不,是稳重!
瞿淑于起起落落中领悟出一个道理,你就是一个鸡蛋,一碰就碎,别老想着站队,你就是个马前卒,冲锋在前,就属你死得快。少想站队带来的高收益,多想站队带来的高风险。所以说中庸是本好书,有空多读读。
邓锦、薛潜和岳锋三人竖起耳朵听得那叫一个认真,这是个了解林延贤的好机会。而且这故事真刺激!
李熹和赵普各有各的渠道,有关林延贤被调闽越郡的事儿,他们也听过。不过当时林延贤就是个辗转地方,回京无望的失意人。他们的长辈自然没有多讲,他们知道的也不多。所以他们也是竖起耳朵听。林侍郎其人,还真就跟他们长辈说的一样,够刚。
也不知当初把林延贤调到闽越郡的是哪家的手笔?林侍郎,旧事重提是否有报复的想法?
“愚至闽越之一日便得无数请愿书。大周百姓言越人享尽优待甚于他们却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希望愚取消对越人的优待,同在大周治下,理应一视同仁。”
“越人也是满腔愤懑,言大周官吏对他们有偏见,挨打受罚的总是他们越人。二人象征,受到呵斥的还是他们越人。他们要平等,他们要和周人一样的待遇。”
林延贤讲到一半突然提问道:“互市监,若你为闽越太守,如此情形该当如何?”
“大周百姓与越人之不忿皆因不平而起。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周百姓觉得越人享受了他们没有享受到的优待,觉得官府亲外远内。越人觉得大周官吏定是向着大周百姓,他们在判决中收到了不公待遇。”
“遂下官以为当以《大周律》为绳,公平公正地处理越人与大周百姓之间的矛盾。”瞿淑斟酌地说道。话可以说得不多,甚至承认自己无能,唯独不能把话说得太满。说得太满容易翻车。
林延贤提出的这个问题,也勾起了竖起耳朵五人组的兴致,虽然他们不过是小官一名,但不妨碍他们代入。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们也不会一直当士兵的对吧?
假如他们是闽越太守,面对各有所求、矛盾重重的闽越郡,他们该怎么做?
“就像你在金沙做得那样?”林延贤问道。
“请林使君赐教。”听语气瞿淑就知道林延贤对她的回答不满意。
“且不提闽越,只看金沙。瞿互市监,你可知今日之金沙表面花团锦簇,实则暗流涌动?你维持的平衡一旦被打破,那金沙与昔日之闽越可有不同?你以为的公平,就是北狄人、羌人、大周行商以为的公平吗?”林延贤声音越来越高,他厉声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