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十五,月色亮的,连路边的花草树木,都看的清楚。
盛夏却逢圆月,夜里那么一点凉意,就让施旷突然想起中秋节了。他是个无父无母的人,孤身混迹在崇宁侯府里面,走一天,就是一天的。可是现在,施旷骑着马,却想起唐思思来了。
唐思思的生日,便是中秋佳节,人家每逢佳节倍思亲,可是唐思思却专门挑了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来凑热闹,以前也是常被人提起说笑的。施旷一开始,对唐思思并没有一丝好感,他以为,又是个继母塞过来的耳目细作。谁想,她进了门之后,万事先都考虑自己的喜好,反而把任氏这个嫡亲的姑母,放到了后边。
或许是因为要去见宝庆公主,施旷心中对妻子有那么一些愧疚的感觉,所以看见月亮圆了,不免想起她的生日来了。
这会儿夜色已经有了几分,酒家外面吃酒的人也开始少了下去,有些吃醉了的酒鬼,这会儿东倒西歪地走在路上,看起来满是红尘的味道。
而天上的月亮,却清冷孤独,没有一丝的烟火味儿。施旷看着清冷的月亮,停在了瓦缸胡同西边的荷花巷,这巷子依着水,虽然在市井里面,却也有个几分味道。
当年施旷选中这个宅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荷花巷外面的白水河。京城天冷,到了冬日,凤凰池的大部分都会结冰,可这白水河,却四季不冻,也算是一奇了。
依着这白水河,到了冬日用水也算方便,所以这瓦缸胡同的酒家食肆,冬日里的生意,比往日更是红火。只因来往的皆是寻常人家,所以这些个酒家,并不往精致昂贵的方向发展,怎么受世俗欢迎,就怎么来。所以这一带的烟火气,的确算是比较足的。
富贵人家的子弟,多半往南山路一带去,却不怎么来这里。施旷在这些勋贵子弟里面,只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人家看不起他,他也不屑于跟那些个子弟搭伙,所以反而不怎么去南山路。倒是这个瓦缸胡同,他一向都有些喜欢。
这荷花巷的宅子,便是施旷给自己置办下来的。只是宝庆公主一看,就给相中了,选了这里做他们相会的地方。而后施旷来的,就渐渐少了,只在宝庆公主召唤的时候,才来荷花巷子一趟。
而这个宅子里面,常年只有一个粗使的丫头,一个老眼昏花的老汉,对外,只说他们家官人不在家里常住,小娘子一个人在家,不跟四边的邻居来往。
也有些浪荡子弟,听说一个小娘子孤身住了这个宅子,也有人三更半夜爬了墙头,想一探香闺的。可是这些个人,多半没有讨了便宜,这宅子边上,却是住了个五军营的左军的坐营官刘吉。
五军营管着京城内外的治安,常年有一支左军的人马,驻扎在南城。这左军里面的几个头目,有几个就住了南城瓦缸胡同一带。
刘吉在五军营做事,自然是认得崇宁侯府的世子施旷的。人家府里的世子是个尊贵的,可是崇宁侯府里面的世子,到了军营,却是跟底层的士卒一样,从最辛苦的地方做起来的。
所以刘吉虽然看不惯京城的公子哥儿,对施旷还是有些好印象的。两人一起往来瓦缸胡同的时候不少,刘吉也知道施旷在荷花巷那里有个宅子,里面似乎是养了个女人。
想想施旷在崇宁侯府的状况,刘吉对他也是十分同情的,有时见了那些个浪荡子,一个长枪挑出去,就替施旷守了院子。
施旷倒是不担心走漏了风声,毕竟宝庆公主出门,十分小心,公主的架子全都放下,只带那么一两个侍卫丫头。别人见了,也只以为,是施旷的侍卫跟在她左右。而公主府里的人,也全然不知道,宝庆公主已经出府去了。
所以,宝庆公主跟施旷在荷花巷子来往了一两年,却也没什么人知道。众人以为,只是施旷在这宅子里面养了个外室,这女子又从来不出门,很少听见动静,更是没人起疑了。
刘吉又是白天去军中做事,夜里才回的住处,对施旷外宅的女子,更是一无所知了。倒是刘吉的娘子,对这个外室有些好奇,只是,良家女子,听见外室的名头,多半是不敢来往的。所以刘吉的妻子,除去这么点好奇心,对施旷这边宅子里的事情,也是毫无概念。这样一来,施旷和宝庆公主,反而有点儿大隐隐于市的感觉了。
施旷在宅子门口下了马,刚打算敲门,里面却吱啊一声,有人从里面开了门。出来的正是施旷留下看守门户的老孙头,今日十五,他知道施旷要回京城,多半是要来荷花巷的,一早就准备下了。老孙头听见马蹄声,又从墙头看见了施旷的身影,就出来开门了。
“她来了一刻钟,”老孙头接过施旷手里的缰绳,说道,“这会儿正吃茶等着呢。”
其实,这个女子,是从来不吃施旷这个宅子的茶水,看她的模样,应该是看不上这个茶水。施旷也给换过好茶叶,只是这宅子来的时候不多,等这个女子再来的时候,这好茶叶又成了坏茶叶,所以老孙头心里知道的很,里面那个女子,不过是装作吃茶的模样罢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妇人,总要来这里跟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