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真海听祈宁之似是口误的“小九”,不由觉出些几分异样来:这“小九”在祈宁之口中唤出来,似乎透着些不一样的亲近,有一种不在意流露的自己人才有的熟稔。 他真海若是还此时喊一声“九儿”,幼蕖肯定要笑话他,大集都结束了,演戏还没过瘾呐! 而祈宁之喊“小九”,幼蕖却是一丝诧异都没有,那说明,这是个俩人都知晓的名儿,私下熟悉亲近的人才会用。 这个称呼隐隐地排斥着其他人的介入。 真海莫名地觉得,“九儿”在公,“小九”似是属私。 真海只是口舌上比不过幼蕖伶牙俐齿,禅辩也比不上她东拉西扯,但他智慧通透,心思是一样的灵敏。 知非真君言是与白石真人本就是莫逆之交,他们的弟子比别人亲密些也是正常。可恰恰反过来,祈宁之不愿在外人面前喊“小九”。 真海不免猜测:祈宁之似乎下意识地在克制与李幼蕖的亲近状态,人多的时候,还会特意避嫌似的,一触到这个话题就转向,一派公事公办的正经。 好把,祁师兄什么都好,就是人有些别扭,想得有点多。 真海走到幼蕖身边,低声问道: “你可有清心破障之物?我看棋盘中有些幽暗之所,只怕有惑神迷心的设置。” 幼蕖也正在凝望那副棋盘,她与真海一路合作无间,自是早就不用客气,直接伸出手道: “我兵器不缺,但此类法物不多,有一只清心铃,只是尚未用过,还不知效果。你若是有什么,先借我。” 真海觉得与李幼蕖交流很省心,她不说套话——其实客套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他身为同伴,要给的帮助肯定要给,白白多一番推辞功夫。 “我有一只供奉在佛前的砗磲灯,可破黑暗,可除心魔。但须以神识为灯芯,消耗不小,你可吃得住?” 真海取出一只形状古朴的砗磲壳做的灯盏,内里浅浅一层透明清油若胶凝住一般。 此灯的主体为砗磲壳,乳白质地中有浅金色纹理层层叠叠如千万浪涌,极是细腻,只怕不下数千岁。又有若有若无的清和宽宏之意自内透出,看得出被佛意浸染的岁月悠长。 能在卓荦寺佛前供奉多年的,必不是凡物。 幼蕖将一丝细细的神识探进灯油,一看到有豆大的亮光闪动,就收回了神识。此灯甚是灵光! 拿出这样的宝物来,真海可谓心意可嘉。 “行,我收了!” 她一巴掌拍在真海肩上,笑嘻嘻地道:“好阿海,没白喊一个月的阿姐!” 真海矮身让过大半力道,不由抱怨: “这个月不知被你趁机打了多少掌了,现在还来沾我便宜。还充大姐呢,我是你真海师兄!” 卢潇潇正好走近,她好笑地打量了一下真海,心道卓荦寺的这位小高僧怎么似乎变得活泼了些?不过刚刚赢了第一局,大家高兴也是情理之中。 “卢师姐,你可有什么要嘱咐的?”幼蕖知道卢潇潇特意来她身边,定然是要给她添些底气。 “嘱咐么,无非是注意小心之类,都是些空话,你懂的只比我多不比我少,我有什么好说的?”卢潇潇双手一摊。 “嗯,我也觉得实物比空话重要。” 幼蕖笑嘻嘻伸着手,对卢潇潇她更不用客套了。 卢潇潇没好气地往那只小手掌上一拍:“拿着!坏了要赔我的!” “这是……象数珠?这不是荣山派的吧!”幼蕖捏着卢潇潇拍下的那颗银色珠子,心里疑惑,脱口就问了出来。 这珠子的气息,不像是出自荣山派,倒像是周流心斋的风格,她在杨云玲身上见过,银光闪耀、宝气辉煌,叮叮当当挂了一串,只是没这么硕大浑圆的单独一粒。 卢潇潇不由笑了: “好眼光!我就知道你见识广,这也能认出来。我们荣山派可没这好物。岳华州鹿门山有处深穴尤近地脉,周流心斋炼合阴阳二气,炼成了这象数珠。一般弟子也没有,是傅猷交给我的,他怕你恼了杨晞母子,不肯收这象数珠,便让我拿来予你。” 傅猷是周流心斋的弟子,来上清山比杨云玲晚了些时日,庆典之前才到,没想到他也听闻了杨云玲闹上玉台峰的事。 平日就见傅猷行事滴水不漏,竟然连这点小纠葛都考虑到了,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有一说一,虽然杨云玲母子讨人嫌,但傅猷真是不错。 幼蕖一本正经地掂量了一番,才道:“嗯,看在卢潇潇你的面子上,我不与周流心斋的宝贝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