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人群陆续散去,只剩下曾博士、安老师和夏、南、卢、苏四人,移到一处水上琴堂围炉品茗。 深秋天气,北方天时骤短,现在已是傍晚时分,寒意侵人。 聊天的主题自然是明晚的琴王比赛。 曾博士说:“你原本可以潇潇洒洒去参赛,以你的本领,想赢不难,如今却被老夫往风口浪尖推了一把,只怕人家反倒要吹毛求疵了!” 夏延道:“师父说哪里话,能拜入您门下,实在是意外之喜,三生有幸。明日弟子尽力去比就是,琴王的虚名不重要,至于奖赏,弟子更加不在意,只要不十分给师父丢脸就好。” “好,有这心态就赢了!小事一桩,随他去吧。也没甚丢脸长脸的,虚名罢了,你师父也是不图这个的,呵呵……” 安老师说:“也不知道你都图个啥,劳碌命!放着正一品的大学士不做,要做个从五品的博士,诶呀……” “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养鱼浇花种种菜,这才是第一位的,其次教书育人,官场里的事情,看透了~” 安老师笑道:“年轻人面前,还是别说这样话了,他们这几个,将来都是要入仕的!” 曾博士一笑,问夏延:“你为何至今仍是白身?从未想过博一个功名吗?若论学问功底,你可不差。” 夏延回道:“弟子幼时受了伤,相貌奇丑无比,故而一直未参加科考,至于功底,弟子不敢妄言。” “原来是旧伤……二十四岁了,比卢、苏两位还要年长,他们入太学已届三年,明年秋闱即可会试了,对否?” 卢、苏点头称是。 “而你尚非生员,接下来乡试会试即便顺利,也要等三年后的殿试,三年啊三年……” 安老师说:“要不,直接入太学?可也要几年蹉跎。” 曾博士摇头,“况且白身入学,没这个先例……从长计议吧,他离乡日久,恐怕急着回去。” 夏延应了声是。 “倒是趁夕阳还在,把你明日要弹奏的曲子演一遍大家听听吧,来人!” 曾博士一声吩咐下去,立即有童子摘下壁上一把古琴,小心翼翼放在旁边的琴案上,除去琴套。 博士说:“这张琴是你师祖霄鹤先生所制,琴名云破月,原本是要给……可惜啊!今日便传于你罢!” 夏延躬身施礼,“多谢师父厚爱!只是弟子不胜惶恐。” 安老师说:“你安心收下便是,你师祖若看见你的资质,恐怕还要跟你师父抢徒弟,哈哈哈哈。” 曾博士笑道:“这话倒不假。” 夏延说:“弟子谨领。既然今日辟雍诸位都要听《梅花引》,那明晚就应他们的要求吧,请师父和安老师、几位贤弟多指点。” 说完就坐试音,这古琴琴音悠远深沉,苍茫古朴,琴身质感厚重,触手生凉,黑黝黝不起眼的一张旧琴,却是一流名品。 琴声既起,渐渐所有人都沉浸在香雪海中。 南蔷还是第一次现场听《梅花三弄》。 随着夏延的弹奏,她脑海里浮现的画面皆是“疏影横斜”、“暗香浮动”、“高洁孤傲”、“凌风耐雪”等等这些美妙词汇。 不仅有画面,甚至有味道、有触觉,果然好音乐给人的感觉是立体的,这是一次全身心的5D视听盛宴! 琴声沉寂了许久,曾博士才睁开双眼,眼中竟然有泪光,只听他长声感叹道: “老夫上一次得聆如此妙曲,还是在吴州梅园,师尊盘膝坐在老梅树下,膝上横着这把‘云破月’,琴音袅袅,落英纷纷,唉!历历十数载矣!” 安老师摇头晃脑道:“妙哉妙哉,直令人身心泰然,好曲子!” 卢清咂巴咂巴嘴,“小弟词穷了,千言万语,却一个字说不出来!就想随着琴声舞起来!” 苏行说:“小弟从未到过江南,亦未见过梅花,夏兄的琴声,真让人身临其境、大饱眼福!” 曾博士道:“中间有两次变调还欠缺一点流畅感,可没了这些技巧,却有另外一番况味,这也奇了。” 安老师说:“诗文至美者,也未必辞藻华丽,若有警句,便不押韵也不打紧,他仿佛是领会了作曲者的初心,抚出来的音调无不熨贴。” 大家都点头称是。 曾博士走到琴案旁,“话虽如此说,宁愿会而不用,不可用而未学,这个音,你试试如此这般转上去……” 听曲是件乐事,学琴却是枯燥的,得耐住性子才行。 看人学琴,又枯燥了一层。 安老师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