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冲坐上了开往港城的大巴车。车里塞得满满的,谢冲甚至听到了行李厢里传来的鸡鸭叫声。车厢中间的过道上放了一排小马扎,谢冲就坐在马扎上。 忍一忍,反正两个小时左右就能下车了。可是,车开了没多久,就停了。 交警拦下了车,他们在查超载的车辆。司机兼老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然后,谢冲就被赶下车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给爸爸打电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地址。谢冲冲着路边的桦树一顿拳打脚踢,发泄着自己的怒气。树叶簌簌落下,仿佛在倾诉着自己的委屈——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个少年如此对待? 一同被赶下来的还有七八个人,目的地各不相同。有个大叔问他的家在哪里,谢冲如实回答,大叔便说道:「你家住东海街道?那你为啥到田家庄坐车?那不是去北京从上海转吗?」 「……我高三了,我不能在家耽误时间了。除了从你们那儿坐车,没别的办法。」 谢冲也很无奈。他从来没去过田家庄,如果不是爸爸带他去坐车,他都不知道有那个地方。爸爸骑了半个小时的摩托,谢冲的屁股都要被颠碎了。他担心爸爸的伤口别裂开,可是爸爸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道路越颠,他越亢奋。 大叔说道:「哦……要不你跟我回田家庄?不过,得等到晚上才会有人来接我。」 「谢谢你,我先给我爸打个电话,问问他有什么办法。」 但是谢冲并不想给爸爸增加负担,他已经够忙够累了。 谢冲很想回学校,但是在这种乡下地方,上哪儿去找车?太阳还在头顶,连人影都见不到。谢冲坐在地上叹气,不由得想起了汪浩川。他跋山涉水地寻找母亲的时候,走的都是这种路吧? 汪浩川确实值得佩服。 谢冲不甘示弱,把书包往背上一抡,拔腿就往回走去。 就像爸妈事业失败了,他们头也不回地离开广州,马不停蹄地开起了新生活。 就像爷爷的诊所被烧了,第二天他就开始整修,就好像完全没有受到打击一样。 谢冲被这种氛围感染,自然而然地学会了乐观和应变。他昂首阔步地走着,嘴里哼着他小时候最喜欢的《海阔天空》。太阳渐渐向西偏斜,阳光渐渐变成暖黄。谢冲走过成熟的金黄色麦田,走过一片片葱郁的玉米田。他很久都没有这样一个人走过了,好像回到了在球场上飞奔的时光,酣畅而又自在。 走累了,他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胡宝珠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看来,她还不知道富川桥坍塌了,要不她肯定要飞奔回来,看望她的爷爷奶奶。 胡宝珠说,她准备了一份礼物,一定要让谢冲看看。说实话,谢冲挺期待的。他对胡宝珠越来越温和了。 「宝珠,老家发生了一些事故,目前无法通行,我无法返校。不过,你我的家人都安好,勿念。」 言简意赅,发完之后,谢冲继续上路。走得热了,他就脱下外套。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一个比较繁华的镇子。暮色降临,谢冲又累又饿。打听了一下,距离儒林街还有十公里。 照这个速度走下去,恐怕要走到半夜了。 小镇上严重缺乏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谢冲在路边歇脚,终于有一个驾马车的大爷注意到了他。大爷要去的地方,正好是奶奶经常去赶集的地方。谢冲上了马车,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坐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行走在乡野之间,谢冲却感受到了别样的自由。人确实需要独处的空间,他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什么都不用想,真是太舒服了。在高考完之后,他要像华裕琳那样,自由游走在山水之间,享受独处的乐趣。 谢冲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院子里的景象再度变成了一幅静止画面。 王吉英嘴唇发抖:「你咋一声不吭地回来了?被学校开除了?!」 谢冲往马扎上一坐,咕咚咕咚喝了一碗水:「等会儿我慢慢说,我快渴死了!」 谢冲流浪了这一下午,精神上得到了极大的放松,但身体疲惫到了极致。要不是常年踢足球,这场烈日下的「拉练」他肯定撑不下来。 谢靖很羡慕哥哥的流浪记,他用床单做披风,拿起了一把木剑,把自己装扮成大侠的模样,想和哥哥一起去流浪。不过,因为他弄脏了刚洗的床单,很快就被养母追着打,再也做不成潇洒的大侠了。 谢冲的脚疼得要命,妈妈给他打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执意要为他洗脚。谢冲很早就自立了,妈妈很久都没看过他的脚丫子了。这次长途跋涉,他的脚底磨起了几个水泡;还因为常年踢球,他的脚后跟磨起了厚厚的茧子。 王吉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