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浑浑噩噩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很多,犹如回光返照一般,“噌”的一下坐了起来,一把扯住老白的衣领就问鹞子哥的情况。
“那孙子命大着呢,没死!”
老白说,鹞子哥纯属运气好,那会儿红罴还困在洞里,就一颗脑袋在外面,来回能活动的空间小,那一口看似是叼住他了,实际上只是咬住了他身上臃肿的羊皮袄子,后背上倒是有几道口子,不过全都是兽牙刮破的,看起来皮开肉绽,但都是皮外伤,不要命,就是被抛出去以后,落地时有些点背,脑袋砸在了地上,昏迷不醒,一个轻微脑震荡是妥妥的,没跑,估摸着得一阵子才能醒了。
说完,他一拍我肩膀,道:“不过我说,你小子也真够神勇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拍大片呢,看到我都为你捏把汗,你不怕呀?”
我苦笑一声,心说能不怕么,现在一听鹞子哥还活着,两腿都在直打摆子呢,而且手臂酸软无力,就想闷头大睡一觉,脱力的症状很明显。
这时候,老吊爷走了过来,正在擦拭他的枪管,最后一枪就是他放的,舂好火药,枪口直接顶进了红罴的嘴巴里,一枪轰了个结结实实的爆头,这才结果了对方。
说起此事,老吊爷极为感慨,说我们几个能活下来纯属运气,要不是这红罴在窝里就被小哲别捅瞎了眼,最后又是我们先跑出来,把人家卡在洞里打了个半死不活,只怕我们几个就交代了。
这话我倒是认同,交手了一遭,那红罴有多可怕我太清楚了,皮糙肉厚,力大无穷,都已经不能算是野兽了,这回要不是老吊爷带着我们摸进了对方的窝里,在野外遇上这东西,再来二十个高手都白搭。
说了一圈,老吊爷这才想起了我腿上的伤,拿刀割开棉裤后,为我检查了一下伤口,说没多大事,没伤到骨头,不过铁沙子却是卡在了肉里,必须取出来。
说完,没等我让老白取工具出来,这老爷子就把又黑又粗的手指头戳进了伤口,疼的我当场“嗷”的惨叫一声,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七爷跟个门神似得,直接从身后一把摁住了我,让我无法动弹,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老爷子拿手指头从伤口里抠出铁沙子,实际上,那就是自行车链条里的钢珠,然后他喝了一口水袋子里的闷倒驴,“噗”的把烈酒喷到我伤口上,说这事儿就算完了,以前他们参帮的人受伤都这么整,几十年没干过了,一点都不手生。
我疼的浑身哆嗦,不知道的还以为羊癫疯犯了,白眼直翻,差点晕厥过去,心说所以你们参帮那会儿受了伤跟判了死刑没区别,十个里面有九个活不成,剩下那一个纯属命不该绝,跟你们的手艺没关系。
过了好半响,总算有力气说话了,我忙开口打发走了这两位大爷,叫来正在搭照鹞子哥的张歆雅,让她取出我们进山带的应急医药包,又是消毒又是缝合忙活了好半天,可我心里还是不放心,想着老爷子那根黑指头就犯膈应,心说别回头给我整感染了,上回下墓我吃足了苦头,这辈子也不想再感受伤口感染的滋味儿了。
原地休息了片刻,我们才终于想起,窝里还有个死人。
牧区里的事儿不能耽搁,我们是用命才走到这里的,总不可能把他送回去,几人一合计,就决定就地掩埋了,七爷和老吊爷留下挖坑,张歆雅和老白进洞去收尸,至于我和鹞子哥,直接被拖到了红罴身边,这玩意死了躺那都像座肉山,躲身后倒是挡风。
怎料,张歆雅进去后不久,就发疯似得跑了出来,趴在洞口边上就吐,死活不肯再回去了。
无奈下,七爷只能代替她进去,没成想,俩人收个尸倒腾了足足有半个来小时,等他们出来我才知道,小哲别已经碎了……
准确的说,是被压扁了,肚皮两侧开了口子,内脏活生生的被压迫了出去,一个膀大腰圆的老爷们,变成了薄薄的一层,根本没法完整的抬出来,据说他们两个拿着工兵铲铲了半天,有没有找齐全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们俩把人带出来的时候,我看着都好像有些褶皱了,一个大活人跟截猪肠子似得。
棺材没有,我只能给他挑了块风水还不错的地方,挖坑埋掉就算是了结了。
不过,填土的时候,老吊爷似乎想起了什么,跳进土坑里把他身上的羊皮袄子扒了下来,攥了雪块简单擦了下上面的血污,就把羊皮袄子递给了我,我不要,他还吹胡子瞪眼,说山里下了雪,跟我们中原不一样,我的袄子被扯烂了,这东西可是保命的家伙,最后往我身上一披,便不再理会了。
一个土坑,几锹土,一个大活人就算是打发了。
要说难受吧,谈不上,满打满算没见过几次面,我要是真嚎啕大哭起来,估摸着连老白都会觉得我虚伪,可要说兔死狐悲,这倒是有那么点,看着眼前的坟包,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我们几个的归宿。
走上了这条路,谁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就比如今天晚上的我,挂在那红罴身上的时候,我的手只要松一松,结果只怕比小哲别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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