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按计划行事!”人都先一步散去,唯有齐化山跟高潜上了牛车,此时接近黄昏,天已是蒙了一层云,阴的很重,星雨洒落下来,平添了几分不安。
齐化山心思重重,有点神情恍惚,高潜不禁失笑:“你怎么了?”
此时街衙巷陌几乎没有行人,牛车依旧缓慢行着,一起一落只听牛蹄踏在泥水中的声音,速度比走路还要慢一些。
“我有点不安,要是……”齐化山是老捕头了,可以说,再君子远庖厨嘛,许多官其实存有书生意气和幻想。
可他却见多了人间真实,不由有些惶恐。
“要是树倒猢狲散对不对?或者说,只要有一个告秘……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对不对?”高潜下了决心,反立刻从容许多了,含着冷笑问。
“是,他们未必靠的住……”齐化山鼓起勇气说着。
“你担忧的是,不过,你得明白几点!”
吱呀吱呀,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从外面不断传进来,前方行的牛车一辆接着一辆,这辆牛车混入其中,不显山不露水,显得很是平常。
但牛车里的二人所讨论的话题,却是比方才更“危险”一些。
“首先,我是县主薄,不是上面读书出来的人,就算凭着些关系,也是底下混上来的,这里危险,我什么不知道呢?”高潜顿了一下,笑容敛去了。
“不过这事的确得有人办,冒些风险也价,更重要的是,围聚起来的人,其实都是考察过,并且还有人监督。”
高潜终是难耐心中烦躁,咬着牙:“哪个狗贼敢告密,走不了十里路!”
“别忘记了,柴克敬是流官,在本地没有根基,太孙虽是过江龙,可时日尚浅——雪化也得有时辰!”
这话说的透彻,齐化山突然有些心安。
谁认为官吏地主乡绅还有骨气,那是天真。
可认为转眼就打开局面,也是天真。
雪化必须有个过程,现在这时间,
“并且,以柴克敬和太孙的见识,知道我们想用亡命,怕也不会立刻搜捕,而是张网捕鱼!”
“可我们的棋,可不是那些亡命徒!”
“而是义士!”
“义士!”齐化山不由侧目,眼神一亮,又悟不破这关键。
高潜是县主薄,一县实权,他谈到“义士”这个词,必是超越“亡命徒”,是计划不可或缺一个环节。
“亡命徒”的招揽,高潜是与众人公开说,还出了三千两银子,算是大出血,也的确因此举,带动了别人。
而“义士”的招揽,高潜却不曾与那些人说,直到那些人离开了,才与自己提起了此事。
“义士?”
齐化山有点明白,自己真被接纳,才听见这词,可还是不明白高潜的意思,这个“义士”,究竟指的是哪方面的“义”?
又要怎么去用?
他原本觉得自己勉强还能跟得上高潜的思路,现在却自我怀疑了起来。
高潜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义士。”
高潜摸着信,脸上带着一丝笑,仿佛在说很寻常的一件事。
“亡命徒,其实上不了台面,便用了他们,也只能是摇旗呐喊,以及干一些脏活。”
“除此,便也没了用处!”
“伱是捕头,港市之间的事,你是搞明白了。”
“可大人们的事,你还不懂。”
高潜带着难以描述的奇妙表情,淡淡的说着。
“亡命徒闹事,无论是百姓,还是朝堂的大人,都一个字,剿!”
“可义士,才能深入人心,轰动朝野,汇集出力量,撬动太孙的宝座!”
“我们需要义士,也必须要有义士去做只有义士才能去作的事!”
窗外似是有捕快出没,他们坐在牛车里,隐约能听到一些声音。
高潜的声音越发压了下去,带着气音,齐化山需要努力竖起耳朵才能听清在说什么。
齐化山悄悄打量对方,看到了高潜嘴角的那抹笑,竟似变得鬼魅起来。
齐化山微微有些发冷,虽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却更是小心翼翼,亦是压低声音,问:“所以,大人你的意思是?”
见齐化山还是不懂,高潜不由叹了口气:“算了,这样与你说,你也不明白。上面已安排好了,我们先去看看吧。看了,你自然便明白了。”
与赶车的仆从说了一声,仆从当即一甩鞭,让牛车提速,朝前面行去。
路边,几人正站在那里,盯着过往的牛车与行人。
其中一人是个捕快,大约四十岁左右,正是经验丰富却又不至于老眼昏花的年纪。
他盯上了这辆正加速行来的牛车,牛车打眼前一过,他就像闻到了腥味的猫,微微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