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咬着牙,一声不吭的缓解着麻木胀痛的腿,眼底一片黑沉沉的雾气。
他的腿,复发了。
当时医生说过:
复建之后如果只是日常活动,这两条腿会像从没有受过伤一样,行走坐卧没有丝毫的影响。
只是不能快速的跑动,也不能久站。
复发的概率基本小于百分之十。
但是宋景自复出以来,卯着劲儿要在娱乐圈重打一片江山,拍戏时威亚跑跳一个不落。
仅仅是一年,每一次复查这两条腿都只会越来越严重。
除了第一次复查出来,之后的每一次复查,也不过是变相的治疗而已。
宋景没有在卧室门口站多久。
江愈礼太敏感,他如果还在这待着,被她撞见保不齐就要露馅。
宋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江愈礼眼中的宋景,应该是毫无畏惧、无坚不摧的。
或者,应该说,宋景至少是健全的。
可他现在……
宋景的眼睫颤了颤,撑着墙的手慢慢握紧,指节崩的泛白,指甲都陷入肉里。
他努力站直了身体,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除了慢了一点,仿佛闲庭漫步,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至少看起来一模一样。
-
林晚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了宋景很久。
她的情况特殊,是以宋景的陪护医师的身份留在中心医院的。
对此,她感激宋景。
宋景的腿情况很不好,就他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可能从事演员这个职业。
林晚敲着宋景刚刚拍出来的片子,神情严肃,“你不能再拍戏了。”
宋景眉心一蹙。
林晚赶在他之前开口,“至少不能有除了走路和坐卧以外的大幅度运动了。”
她直视着宋景的眼睛,“宋景,难道你想一辈子当个只能仰视别人的残疾人吗?”
宋景不想。
但他还是垂下眸,一言不发。
虽然他没没有表态,但是林晚也绝不会认为这是他的默认。
她有些头疼的按了按眉心,走到他面前坐下,视线落在手里的片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宋景,你到底是怕江愈礼在意,还是你自己在意。”
宋景抿了抿唇。
“我不能坐轮椅。”
“为什么呢?”林晚皱着眉,“是影响你在粉丝面前的形象了,还是影响你在江愈礼面前的形象了?”
宋景只是沉声道:“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林晚的眼睛上挑,是典型的丹凤眼。
笑的时候勾起,不笑的时候却仿佛带着尖锐的刃,格外锋利。
“我相信如果换作是别人,甚至是我自己,别说是废了一双腿,只能做轮椅度日。
就算是我只有一只胳膊能动,我也会拼尽全力活下去。”
宋景眼神沉沉的看着她。
林晚耸了下肩,语调和姿态都很随意。
“我没开玩笑。
你知道的,当年我为了能活下去,把我亲爸都捅进了ICU。”
宋景别开眼,不去看她。
林晚站起身,将片子放下他眼前。
“你自己好好看一看,骨头已经有些错位了。
我都不敢相信你竟然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过来。
是不是很疼,就像踩在了刀尖上?”
她垂眼看了看宋景那宽松的西装裤腿,又看了看他绷紧肿胀的膝盖。
“下次细沙南瓜遮着腿,不如直接穿拖地裤。”
“西装裤会随着走动绷紧,会很明显。”
宋景应了一声:“嗯。”
复健很痛苦。
痛苦到身心俱疲。
当天晚上他住在了医院。
他想走,但是林晚只是一个问题就将他逼了回来。
“你要不要听听你再说什么鬼话?”
她的语气带着点情真意切的疑惑,可听在宋景耳朵里却化作了一把尖锐的刀。
“你现在还能站起来?”
宋景站不起来。
腿的影响太大了,他甚至连腰都隐隐的忍着疼。
林晚走了出去,病房的们被关上,只开了门口和床头的小灯。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宋景偏头看向窗外。
视线里只有点着零星灯火的高楼大厦,鼻腔里充斥着让人怎么都适应不了的消毒水的气味。
白的墙,白的床单,白色的冷冰冰的机器。
唯一称得上是一点绿色的就是窗台上摆着的那盆小小的仙人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