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棠第一时间被程大牛抱在怀里,俯视着跪在地上求医的人。
赫然就是刚才抢肉包的男孩。
目测七八岁的年纪,最让她意外的是,男孩衣着并不寒酸,材质看起来甚至比之前布庄里三两一匹的绸缎更好。
程小棠磨了磨后槽牙,要没有合理的解释,她可就要动手了!
“姜少爷,您可千万别跪了,我们仁和堂担不起。”药童皱眉无奈道,上前将人搀扶起来。
男孩灵活地躲开药童的手,一个刺溜滑到了盛老大夫面前,继续磕头,“盛大夫,求求您了,再去看看我姐姐吧。”
“她还没有及笄,不可能没救的。”
说着,他看到桌案上的胖人参,伸手就想抢,却被徐掌柜抢先一步拿走,愈发恼怒起来。
“你们一再拒绝,就因为我现在付不起药钱吗?”
“姜元祐,你的确支付不起,”徐掌柜不堪其扰,说话毫不客气,“哪怕不收诊金,只算药材的成本价。”
“我念在与你爹相识一场,才让盛老大夫为姜三小姐医治,换来的却是你们姜家人上门打骂,险些伤到仁和堂最重要的根基。”
姜元祐被说得面红耳赤,无法反驳,转而望向盛老大夫,“盛大夫,只要你能救活我姐姐,以后我一定会报答的。”
“我有银子,有很多银子!常宁姜家是我爹的家产,跟那些畜生没有半分关系。”
“只要再等等,我长大可以把整个姜家送您老当做报酬。”
短短几句话,程小棠已经脑补出一场高门大宅的狗血内斗,爹娘早逝、亲姐重病、家产被恶毒长辈霸占。
不过眼下不是看戏的时候,赶紧银货两讫走人才是。
她只是个连蜜饯都舍不得买的乡下土妞,可不敢招惹这种即将黑化的小少爷。
程小棠冲着徐掌柜和盛老大夫眨眨眼,右手大拇指在中指和食指间来回地捻捻,明示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刚跟小娃娃说完悬壶济世,就遇上这种疑似见死不救的尴尬场合,盛老大夫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开始解释起来。
去掉错综复杂的高门恩怨,故事其实很简单,姜元祐的姐姐早在五年前就被判定为无药可医,这些年都是靠着名贵药材吊命。
然而这般活着,对病人也是一种折磨。
前年姐弟俩的亲爹带着商队外出后迟迟未归,有人带信说是被西域马匪劫杀,姜夫人悲伤过度病逝,就留下一对姐弟相依为命。
至于为何姜元祐拿不出医药费,还吃不上饭,外人就不方便多说了。
“姜小姐就算服用这株人参,也未必能撑过这个月。”盛老大夫叹了口气,劝道,“下个月,下下个月,又该怎么办?”
“生死有命,莫强求。”
姜元祐双眼赤红,执拗道:“下个月有下个月的法子,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这话虽然有道理,却无法改变现实。
徐掌柜跟小孩子说不通,只吩咐药童道:“去给姜少爷抓一副安神汤,起码睡安稳些。”
“若再闹,就连这副药都没了。”
刚还凶狠如狼崽的姜元祐,用袖子擦干眼泪,恭敬地向徐掌柜磕头道谢。
程大牛与村长看得唏嘘不已,还以为是无理取闹的小少爷,如今看来倒是个聪明知恩的苦命孩子。
一片安静中,程天禄适时开口提醒,“徐掌柜,我们还要出城。”
程小棠在心中比了个赞,关键时刻还得靠理智的二哥。
最终,仁厚的徐掌柜给了八百三十七两,去掉三十两的药钱,还有八百零七两。
有零有整的,显得很真实。
而礼尚往来的程小棠,从怀里又抓出一把石斛,坚持给了添头。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姜元祐突然走到程小棠面前,开口问道,“肉包以后我会加倍还你的。”
他偷跑出来躲了两天,实在饿得受不了,才做出抢肉包的行为。
没想到这么巧,对方也是来仁和堂。
程大牛正在同情姜元祐的遭遇,哪里会计较一个肉包,宽厚道:“不用了,就当我闺女送你的。”
“我叫程小棠。鹏程万里的程,大小的小,海棠花的棠。”
程小棠察觉到对方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握成拳,赶紧挽救老爹的致命错误,“你以后要还我一百个肉包。”
圆溜溜的杏眼里,满是孩子气的认真。
“记住了。”姜元祐眉眼稍松,凝视程小棠认真道。
程小棠在心里抹了把汗,以她博览狗血文的经验,她爹刚才那话是好心,却等于在姜元祐的雷区蹦迪。
虽然未来遇到姜元祐的概率比萧昀舒还低,也不能埋雷。
程大牛对小孩们的约定不以为意,只与村长商量着怎么处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