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承望早就想好说辞,梗着脖子道:“本官微服私访,是为了查出宝泰赌坊这个黑店的罪证!”
他当然知道朝廷命官不得赌博,一经发现,不仅会被革职杖刑,履历上还会留下污点。除非遭遇特赦,否则不准折赎,永不叙用。
“原来文大人来临安城是为了查案。”
宋观宇一招手,心腹就送上另一本册子,提高了音量审视着文承望,“聆音楼有何重案?需要钦差大人夜夜留宿?”
“这支玳瑁玉簪,可是重要证物?”
文承望看到熟悉的玉簪时,脸上志在必得的笑容一僵,继而喉头发紧,说不出话来。
他私下送给若浮的定亲信物怎么会出现在宋观宇的手里?
燕乐安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上下打量着文承望,惊叹道:“夜夜留宿聆音楼?”
“难怪文大人眼底泛青,原是操劳过度所致。”
饶是有彭府尹的官威震慑,场内也响起了几声闷笑,望着京中贵人的眼神逐渐微妙起来。
顾知予和程天禄同时瞪了口无遮拦的燕乐安一眼:
有小孩在场,说什么虎狼之词!
程天寿没听过聆音楼,不懂就问,“燕六哥,住聆音楼很费力吗?”
程天福耳朵发热,直接捂住小弟的嘴,眼神直视着对面的文承望,自顾自地解释道:“城里人都知道,我才知道的。”
白嫣抿唇一笑,对上谢玲花的眼神,忍不住两颊微红。
因外祖母的孝期未过,她与程天福尚未定亲。然谢玲花早已拿她当儿媳妇看待,便是来赌坊教训程文韬,也带着一起。
程小棠仗着年纪小,主打一个童言无忌,直白道:“文大人,你去聆音楼是做什么的呀?有什么大案发生嘛?”
看不出文承望长的人模狗样,竟是个吃喝嫖赌样样沾的浪荡子。
也好,倒是给她省事了。
“棠宝,小孩子不用知道这么多。”
栖云道长不能再放任徒弟问下去了,好歹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总得顾及点形象。
他的耐性有限,眉头微蹙,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沉声问彭府尹最后一遍,“府尹大人,您真的见过圣上任命的钦差大臣,太常寺少卿文大人吗?”
彭府尹沉默了。
钦差大人潜入赌坊查案,还能说得过去。在众多人证可以指控宋观宇的情况下,他有办法拿下整个宝泰赌坊送给文承望当见面礼。
然而官员狎妓,同样是亚杀人一等的重罪。
目测连宋五老爷都不知道聆音楼是宋观宇的产业,无意中给他递了这么大一个把柄。
不过这也怪不了别人,要怪只能怪文承望行事太没有章法。还没到京城任职,就急着用权势压人,闹得现在想封口都做不到。
在场除了对峙的双方,还有不少世家子弟和围观百姓。
今晚之事,必定会传得满城风雨。
彭府尹的手落在彭鸿轩肩上,防止儿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心中转过数个念头:
宋观宇的底子很简单,就是有些漕帮背景的商户,有恃无恐的当众拿出那支让文承望神色大变的玉簪,肯定还有后手;
程家人听到要去衙门时,没有流露任何害怕的情绪,要么是今晚的赌局没有动过任何手脚,要么是另有倚仗;
反观文承望,一早就将底牌抖落干净,现在只能被动接招。
彭府尹此时后悔已经晚了,他身为堂堂府尹,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改弦易辙,唯有想方设法保全昭仪娘娘的兄长。
临安距京城有千里之遥,只要他现在借故将文承望带走,权当是赌徒惹出来的闹剧一场。
明日一早送人离开,谁都没有证据指认文大人曾在临安府赌博、狎妓。
然而文承望却没能领会到彭府尹的眼神暗示,见他迟迟没有回答栖云道长的问题,只叹自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环顾四周竟没有一个可靠之人。
让他咽下被欺辱无视的恶气,绝无可能!
文承望干脆一条道走到黑,怒道:“宋观宇,空口白牙污蔑朝廷命官的清白,你该当何罪!”
事已至此,他就先放过栖云道长和程小棠,死死咬住宋观宇。
就连圣旨丢失的罪名,都可以推在宝泰赌坊上。
宋五老爷自彭府尹出现后就没吭声,总算找到机会表现,当机立断地卖儿求荣,“昭儿,还不向文大人赔罪!”
“你涉世未深,竟被青楼女子蛊惑,还连累了文大人的名声。”
文承望被宋五老爷的话点醒,顺水推舟道:“令郎不过是少年心性,宋举人不必太过苛责。”
“本官与他一见如故,互赠玉簪,与兄弟无异。”
那玳瑁玉簪,不过是宋昭借花献佛,与他文承望毫无关系。
宋昭嘴里发苦,高声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