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三人均做出聆听者的姿态,面对他们,清澄的汗水从掌心渗出,心脏也止不住砰砰乱跳。
他们三人全是自己的上级领导,乃至最高的决策者,这让清澄感觉自己不是在徐公馆,而是在法院的审判席。
她只是一名基层党员没有任何职务,却要控诉那几名有权有势的大干部,按自古以来民吿官的结果,她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但是她不能退,她是.dang.的喉舌,更是人民的喉舌!
想到苏区百姓的苦,清澄鼻头一酸,咬牙压下心底的惶恐,上前一步开了嗓,大家肯定奇怪自己一个待在上海工作,从来没去过苏区的姑娘,怎么知道有人在苏区种植烟苗。
这里不得不提一个人,就是余书记,他与组织失联是在经历了一次内奸的追杀后,两个人追他,逃跑过程中,余书记奋起反抗,击毙一人。
然后事情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自己同艾瑞瑞同志核对死者情况之后,发现家里查无此人,他们当时将死者按照击毙的特务处理了。
为什么会多出来一个人?他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人是特务吗?他受谁派遣?一个又一个问题积压在清澄脑子里,仿佛一团乱麻。
可惜那天组织金门饭店的撤退才是当务之急,清澄没法细究,出了饭店,她自己也同组织失联了,想查证也找不到人。
直到她从牢里救出被困的余书记,事情才有了些许眉目,他曾经在某次组织会议中见到过死者,但是时间久远,记忆有些模糊。
故而余书记特地去翻找了警委早期的档案,还真让他找到了那个陈四斤,当然陈四斤只是死者的化名之一。
死者本名田潮,赣西人士,民国十四年(1925年)入党,曾是上海总工会的骨干成员,但是在412白色(颜色)恐怖期间,死者不幸被捕。
按照清澄买到的出院名单,此人投入南京感化院一年即宣布脱党,后面便不知所踪。
由于是组织早期成员,除了余书记这种老同志有些印象,民国十六年(1927年)后再派驻上海的同志几乎没人认识他。
一直沉默的王人庸,突然打断了清澄的话:“我有个疑问,我老婆参加革命也很早,她民国十四年(1925年)就已经是上海沪东区委的女工部长 ,都是上海工会的人,那个田潮她不能没见过啊。你怎么确定此田潮就是彼田潮?”
其实清澄也有同样的疑惑,她认识的瑞瑞能辨识任何伪装,只要见过那人一面,就绝对不会忘记。
哪有年轻人三四年间的长相变化,大到能让一个易容高手也认不出来。瑞瑞不会轻易出错,那只能是余书记记错了。
但是当清澄同余书记阐述了自己的疑惑后,余书记好脾气的自嘲,他是个大近视眼,100米外人畜不分,怕认错人尴尬,一般认人不先看脸,而是看他的步态、身形、习惯性动作、有没有烟味和显眼的标志物,如胎记、大痣和伤疤等。
田潮脖子上曾有一块大瘤子,后来找大夫割了,留下一个银元大小的疤痕,余书记靠那个疤还有死者拿枪时竖起大拇指的习惯,才认出来人。
至于其他变化,余书记只记得死者身上有一股陈尿味,骚臭难闻,以前死者连香烟都不抽,身上肯定没有这味儿。
“那也不应该,这么明显的疤痕,连余书记个大近视眼都瞧出来了,瑞瑞不能没印象。”王人庸不满的嘟囔着。
端坐主位的伍豪偏过头解释:“你那个时候在军队里可能不知道,小艾由于工作突出,在民国十五年(1926年)上旬,组织调她去武汉参加党内的集训,历时6个月,培训结束后就留在武汉工作,有可能同那人的活动时间错开了。 ”
“其实认不出一个人有很多原因,死者万一得了麻风之类的疾病,或遭受意外损伤面容,亦或者他的身材与之前的变化很大,加上小艾是区委的,死者是总工会的,两人的工作交集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多。”姜云好心给出合理的解释。
姜云同志为了送情报自损面容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是最有发言权的,老王垂下眼帘偃旗息鼓了,可脸上还透着满满的不甘。
眼看着老王钻起了牛角尖,清澄表情未变劝道:“别纠结了,我告诉你死者是个大烟鬼,能理解了?”
“啊?”王人庸张大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转而又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乖乖闭上嘴。
赶紧把话题再转回来,清澄决定相信一次余书记的判断,只是此人已经脱党很久了,怎么又突然出现帮特务搞暗杀呢?
于是她和李盛同志分别动用自己的渠道查找,结果一无所获,田潮没有参加任何一个特务组织或社会团体,也没敢回工会,他在南京最后的记录就是留在感化院的脱党申明,还有出院名单上的红手印。
据李盛同志猜测,这人对国府没有特别大的利用价值,在离开感化院后理应返回了赣西老家,回老家种地,继续当普通人是他那时的最佳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