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你的不是组织的热烈欢迎,而是日夜颠倒,无休无止的审查,重复的问题,重复的质疑,你的肉(类)体在受到摧残后,精神也受到了极大的迫害。” “就算后来审查通过,你发现原本关系亲密的同志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了,背后总是有窃窃私语,你的意见不再被领导采纳,职位也再无变动,你把这都归咎于自己有污点。” “难道不是吗?我身上的伤疤一半是被特务打的,一半得拜你们所赐。”罗雄激动的想站起来,可被身后的同志死死按住。 “即便当初受到了不公平对待,也不是你迫害其他无辜同志的理由。你委屈,但被你害死的同志,他们更委屈。”清澄果断回道,“组织最大的问题,就是对你的精神建设出现了疏忽,这点需要进行自我批评。” “放屁,你们这些审查员,一个一个都是高高在上,还自称敌后工作者,其实你们就是党的狗特务,干的脏活累活都一样,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人家国府的特务,人家至少拿的工资奖金比你们多多了。”罗雄挑衅的叫嚣道。 国府奖金多好像是事实哎,清澄偏头看向李盛,李盛不置可否的笑笑,随即正色问道:“可国府的特务除了围杀我们换取金银财宝,他们为百姓做了什么事吗?” 见罗雄愣住了,清澄补充道:“各地的土改运动如火如荼,主持把田地分给老百姓的就是你口中的狗特务,还有更近的,上海滩有多少家工厂,就有多少家工会,我们通过工会为工人同胞争取八小时工作制,同时举办夜校提高他们的文化水平,免得有人签了卖身契都不懂。” 清澄话毕,李盛马上接上:“除了工厂工会,滚地龙(贫民窟)里办义学的老师也是你口中的狗特务,他们不止要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调解邻里矛盾,还得兼做消防员,夜巡捕,装修工,水电工……群众需要他们是谁,他们就是谁。” 一番陈词慷慨激昂,屋内的同志们都由衷的露出自豪之色,唯有罗雄漠然的发呆,李盛嘲讽道:“天啊,你是有多久没参加学习小组了,只要是半年内参加过学习的同志都知道。” 忽然罗雄仰天大笑:“哈哈哈,傻子,你们都被骗了,明明什么改变都没有。工厂永远没有下班,黄浦江还是天天有人跳,路边的乞丐流民一点都没少。” 眼睛盯着垃圾桶,还自以为看破天意的营营乱叫,这人不就只典型的苍蝇吗!然而,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 豫才先生怼人永远犀利而不过时,清澄心里底气更足:“组织成立至今正好十年,来上海滩驻扎了四年,你觉得什么都没改变,这四年里,你都做了些什么?” “还能做什么,他可是章天河的属下,当然吃喝嫖赌抽一起来啊。人家想做人上人呢。”李盛好像要故意气人,一点情面都不讲。 果然罗雄立马跳脚:“我没有!” “那你干了些什么,说!”清澄浑身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面对清澄的咄咄逼人,罗雄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越说越小声:“我组织工人罢工,负责过暗杀特务,可后来上面总是否决我的破坏和暗杀计划。” “争勇斗狠,我们不是当年的革命党,伍豪千叮咛万嘱咐,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不得使用暴力手段。因为破坏建设只需要三千克的火.药,而重新建设至少需要一整年。敌后工作以群众感受为先,你的危险想法严重脱离群众,上级当然不会批。”清澄支着胳膊无情抨击。 “我们的同志天天跟在军阀后面擦屁股已经精疲力尽,还得提防你这种一片菩萨心肠,但是什么好事都不干,只会嘴上喊着爱国爱民‘志士’的额外破坏。我看你喜欢的不是除掉敌人的使命感,是暗杀成功后收货的个人崇拜。”李盛一语道破他的心理。 “只注重个人利益,不甘心退出所谓的英雄行列,而忘记了自己也是从群众中来的普通人,才是你最后变成孤家寡人的真相。”清澄最后总结了一下他被排挤的原因。 哐当,清澄仿佛能听到某人心里防线碎裂的声音,罗雄铁青的方脸上,既有恼怒,又有难堪,一副吃了屎的难受模样。 这时,清澄起身对着罗雄九十度鞠躬,极为认真地说道:“对于你之前被错误对待,我先代表组织向你道歉,如果你还觉得委屈,我可以帮你向组织申请公开的道歉,毕竟一码归一码,组织有错的地方也需要改正。” 闻声罗雄倒吸一口凉气,嘴唇颤动了几下,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愧疚。 李盛也被清澄的举动惊到了,张着嘴半天才想起来帮衬:“罗雄,你如果能迷途知返,就把你知道的情况交代了,免得有其他同志继续误入歧途。” 顷刻间,罗雄面如死灰,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抬首哑着嗓子回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