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全球十件都不到的宋钧……诶那天我还听王老说过一个现在的新提法。”
“什么新提法?”
“就是说历史上可能压根就没有过宋代钧窑器。”周至说道:“钧窑本身就是从金代开始的。”
“真的?”
“假的!”周至有点小得意:“老爷子是当做笑话讲的,有人以此为题写了一篇论文想发表,给老爷子驳了,并且还给那人回了一封长信,详细介绍了国家关于钧窑考古的最新研究成果。”
“老爷子这人品……”林婉秋都不由得佩服,但是也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真是干净!”
“老爷子信里回他,钧窑始于唐代,盛于北宋晚期,金元持续烧造,这些在古人的历史笔记里,记载多了去了。”
“而且近年来在禹县钧台八卦洞出土了大批的碎瓷残品,器底带有‘奉华’,‘省符’,从一到十的字样和形制。这些出土的碎瓷残品,和清宫旧藏里的宋代钧瓷,都是能够应对得上的。”
“怎么对上的?故宫里的钧瓷也有一到十的字样编号?”
“怎么可能?”周至骇笑:“宋钧全球馆藏一共十件都不到,怎么可能那么齐?”
“能够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在对八卦洞的残瓷研究中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官用钧瓷的编号从一到十,代表着器物的大小。”
“数字越大,器物就越大?”
“恰恰相反,数字越大,器物反而越小!”周至比了一个形状:“这个数字表示的是器物的等级,十级是最小的,差不多就这么大。”
“故宫博物院里有一个十字底款的小盆,正好和考古发掘的研究匹配上了。”
“金代钧窑,已经是最接近北宋晚期的了,何况还带有紫斑,所以仇家让出来的那个小碗,我非常满意,谢谢婉秋姐!”
“那你现在有了正宗金代的钧窑器,清三代的那几件儿是不是可以出了?”
“呃……其实利用釉料中的铜离子,和窑中的还原环境,配合高温烧造出来的红色釉色,有一个统称,可以叫做‘铜红釉’。”
“铜红釉有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只要略有偏失,就会导致还原不完全或部分氧化,造成发灰、发绿、发黑、甚至烧失等现象。”
“从考古资料看,我国唐代山西交城窑已开始利用铜烧出红色,出土过白釉红斑器;”
“发展到宋代,在河南禹县已大量烧制铜红斑瓷器,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钧窑’;”
“但是这种红色都是以斑块的形式出现,直到元末明初,景德镇才开始能够烧造出一色的红釉器,其中以明初永乐、宣德的最为出名,称为‘祭红’。”
“可惜祭红在明中期一度失传,只能改烧矾红。”
“直到清康熙朝,铜红才得以恢复,这就是著名的郎红,豇豆红等名贵品种。”
“在人们追求瓷器鲜艳的红色的同时,还有与之相伴随,那就是窑变釉。”
“窑变釉,其实就是烧造过程中,还原不全的红釉,或者说故意为了效果,在瓷釉上又随意挥洒上一些铜红釉,以期烧造出五彩缤纷,冷暖色系并存的‘五彩釉’,这就是钧窑一系了。”
“但是无论使用的何种方法,在古代的工艺水平下,能够窑变出人们需要的美感的瓷器,可以说是万里挑一,在古代,这样的器物被称为‘窑宝’。”
“所以我现在的藏品,从金代钧窑紫斑鸡心碗,到康熙豇豆红窑变石榴尊,再到清雍正御制窑变玫瑰紫仿钧窑三足鼎,再到乾隆窑变釉苹果尊,其实是一个系列的‘铜红釉’瓷器。”
“甚至连我之前的那个宋代紫定梅瓶,也应该在这个系列当中。”
“现在这套系列瓷器,还差着交城窑、神垕窑、鲁山窑或者禹州窑的唐钧;磁州窑、相州窑、禹州窑、鲁山窑或者临汾窑的元钧;还有就是禹州重烧的明代官钧;以及清三代以后的景德镇窑的仿烧……呃这个我应该在文物商店找得到……前头的那些,就要继续拜托婉秋姐了。”
“我发现你就是个属貔貅的,只进不出!”林婉秋恨恨地骂道:“等于我给你淘了个金代钧窑碗还成罪过了,引出来这么大一堆的活?”
“唐钧上不得台面,明钧存世量要大些,都不是多罕见,就是元钧稍微难一点嘛……”
林婉秋终于气不过了,步上了许安心的后尘,伸手揪住周至的耳朵,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自己再讲一遍,听听是不是人话?!”
“哎哟肘子你干嘛呢?”门外响起了李老二的声音:“你怎么能让我老婆施暴?”
“二哥你这心当真偏得过分了啊,什么叫我让你老婆施暴?!”周至给林婉秋揪得歪着脑袋:“你分点青红皂白行不?看看谁才是受害者!”
“就是你这当叔的不对!”李老二振振有辞,然后还对林婉秋好言相劝:“老婆我们要息怒,息怒,不和肘子这扑街仔一般见识啊……”
“小孩子面前别说脏话。”林婉秋终于将手收了回来,白了李老二一眼。
周至莫名其妙:“你刚刚还说我不是小孩……”
“哈哈哈哈……”林婉秋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