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来湘省博物馆专家去茅山峪考察得到的村民口述,当时的艾清宴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有一回,他扛着粪耙前往外婆家请人抬棺材,路上不小心踩塌了一堆土,土堆里面赫然有一个大黑疙瘩,污泥中仍光泽闪烁。艾清宴喊家人把它挖了出来,自此成了村民中口口相传的古鼎怪器。」
「五年之后,益阳古董商石瑜璋慕名而来,一看此物,就愿意出四百大洋收走。当时正好是午餐时间,艾清宴的大哥回家听说怪器要被人买走了,就拿上盖子去漆家河的新民学校,找校长钟逢雨掌眼,想要问一下"如此破铜,怎么值这么多钱?"」
「钟校长是当地有名的文化人,一看到盖子上"父己尊彝"几个蝌蚪文,知道此物非同一般,他留下盖子,当即表示愿意出八百大洋购买全器。」王老爷子笑道:「艾清宴的大哥毕竟年轻气盛,听闻这话兴奋得不得了,还未到村里,就大喊"发财了,发大财了!"」
「他在村子那头喊,这头石瑜璋闻声心知不妙,这笔生意要黄!慌忙丢下四百大洋,也不嫌弃东西太重,抱着近百斤的罍身就跑出了村子,逃之夭夭了。」
「诶?那这方罍的盖子和身子,不就分开了?」王主持人问道。
「对呀,器身和器盖从此就分开了。」王老爷子说道:「而且这一分啊,就分了近百年。」
「钟逢雨作为文化人,知道这件文物的重要性,牵挂着器身,就利用自身影响,在《大公报》上发表文章,题为"桃源发现商朝太庙古物,惜为他人私行购去",斥责石瑜璋"仅以洋银百元估买入手,希图渔利",是"全国公敌",并恳请当局沿途检查。」
「这一文物流失事件,引起了当时教育总长章士钊的注意,于是他要求湘省追查。」
「于是长沙内务司发出训令,要求石瑜璋所在的益阳县尽力侦办。」
「只可惜当时并没有严格的文物保护法令,让内外勾结倒卖古玩的商人占尽便宜。加上兵荒马乱,即便已经追查到器身就在长沙的杨克昌古玩店,但受当地势力保护,无法进行查扣,只要求石瑜璋五日内归案完事儿。」
「等到一九二六年,段祺瑞政府倒台,"追缴"方罍的政令旋即成一纸空文。」
「这时军阀开始混战,湘军正从川、黔军阀手中收复湘西,地方政权就在驻军首领周磐手中。而女干商石瑜璋仍想得到盖子,遂向湘军首领周磐求助。」
「周磐当年也算是号人物,彭总平江起义前,周磐是彭总上司,两人曾有生死之交,后来因为志向不合方才分道扬镳。」
「周磐驻军于桃源县漆家河后。石瑜璋托人找到周磐,出价五万块银元,希望帮忙购回方罍之盖,并许诺事成之后再给三万块银元作为酬劳。周磐一听,感觉此事非同小可,但当面并未答应。」
「等石某一走,周磐立即赶去常德,向师长贺耀祖作了汇报,贺耀祖求财心切,迅速派兵到钟校长家里搜寻,但无功而返。」
「军方如此兴师动众,钟校长担心怀璧其罪,只好主动找到周磐,表示要将方罍之盖捐给国家,但求资助兴学。周磐当即支付给钟校长五千块银元与五千元期票,却将方罍盖据为己有。」
「这笔资金在当时的确也起到了大作用,钟逢雨用这笔钱兴办教育,新民学校成为当时四邻八县最好的学校。直到今天。」
「而占据了罍盖的周磐在北伐战争升任师长,后来逃亡大西南成了第14兵团副司令官,五零年在昆明被俘。这个罍盖终于回到了人
民手中,并在五二年由政府转交给湘省文物管理委员会,五六年文管会与湘省博物馆合并,罍盖便从此存放于湘省博物馆。」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那些年中国动荡不安,哪怕文物也是命运多舛啊。」王主持人感慨道。
「但是相比于罍身来说,罍盖的命运,简直可以说是幸运了。」王老爷子说着都开始摇头。
「对呀,这罍身被石瑜璋夺走后,到了杨克昌古玩店后,后来的下落呢?」
「要说这个,又不得不说到当时湘省博物馆馆长,青铜器专家高至喜了。」王老爷子说道:「由于五二年交接时并未说明缘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湘省文博专家并不清楚方罍盖的来历,只知有盖,不知有身。」
「还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高至喜在档案中发现了周磐的"补充坦白材料",才知道方罍盖的身世。」
「因为这是一件重要的文物,高至喜开始多方打听器身下落,最终在一本海外的著作,一九二八年,法国学者的《中国艺术史》一书中,发现了皿方罍的照片。原来罍身早在那之前,就已从长沙流散到了海外!」
「高至喜继续查找这方罍器身的消息。最后发现在一九三六年出版的黄浚《尊古斋所见吉金图》和一九四零年印行的容庚《商周彝器通考》之后,器身就再无音讯了。」
1「一九年,高至喜综合自己对皿方罍的研究,在主编《湘省文物图录》时,先行刊布了方罍盖的材料,并在其中详述了皿方罍的尺寸,因其为目前我国已知的方罍当中最大的一具,因此将之命名为"方罍之王"。」
「一九,高至喜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