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婢家的经营路子也的确符合“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高端老路线,与当时的社会名流、蜀中文人、丹青圣手等诸多川内文化名人如曾奂如、方鹤斋、赵熙、尹仲锡、林山腴、刘豫波等关系密切。众人常在诗婢家小聚,品古鉴今、诗画唱和,人称“五老七贤”。
三六年的时候,郑次清之子郑伯英接手经营诗婢家,又增加了木刻水印、彩色名笺等经营项目。
抗战时期,张大千、齐白石、徐悲鸿、黄宾虹、黄君璧、丰子恺、谢无量等名家纷纷入蜀,诗婢家精致之装裱、精良之笔墨均受青睐,大师们皆倚重诗婢家,成为诗婢家的常客。诗婢家的木刻水印诗笺粉本也多出自当时名家之手,谢无量称其“精镌笺谱,深得古意,大雅君子当有取焉。”
战时交通阻断,宣纸紧缺,张大千便与郑伯英一起赴夹江研究造纸技艺,两人结合宣纸和竹纸工艺,在竹纸原料中加入了麻、楮、棉等配料,开发出“大千书画纸”,纸质上乘,享誉海内外。
这个时候是诗婢家最辉煌的时刻,也给诗婢家留下了许多名家珍品,成了现在成立诗婢家美术馆的底气。
不过周至却觉得诗婢家的主营业务出了些问题,曾经和荣宝斋齐名的装裱大店,现在却不以装裱出名了,木刻水印诗笺粉本也多是存货,反倒是文房四宝和艺术品拍卖,干得风生水起。
虽然盈利能力比工美强多了,但是周至还是觉得缺失了曾经的传承,非常可惜。
“就装裱一门来说,蜀工本来也该和扬工,京工齐名的。”周至还是说了出来:“可惜了的。”
“江山代有才人出。”启老爷子笑道:“肘子你不就是新蜀工?这么理解就挺好。”
“不过也没见诗婢家的人来找我……”周至不由得摇头:“修张大千的画我还是有心得的,对夹江竹纸的了解也不弱。”
“你的身价,现在除了义务劳动,谁还请得起?”王老爷子白了周至一眼。
“我有身价吗?”周至有些莫名其妙。
“肘子有点骄傲了啊。”陈时中说道:“你没身价,谁还有身价?你数数你修过的那些东西,别人一听,就望而却步了。”
“对,最早是修蜀大的《巴蜀全图》是吧?后来在荣宝斋用引火烧铅法修易元吉《獐猿图》,再后来白阳青藤六册页,陈徐朱石十图轴,醇王府六手卷,还在海外修了《瘗鹤铭》和《真草千字文》,是吧?”
“啊这……”周至没想到自己干过的事情居然一直给有心人看在眼里,不由得傻了。
“嘿嘿嘿……”陈时中见周至吓了一大跳,这才说道:“我也是干古画鉴藏的,业内出了一匹年轻的黑马,当然要了。”
“刚刚说的那些珍品,一般干装裱的,一辈子能够上手一副,那就是了不得的奇遇了,在你这儿,嘿,就跟涮一盘东来顺这般轻易!”
“等等,陈老,这和身价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说的身价,就是裱功的功力啊。”启老觉得周知挺机伶个人,今天怎么就跟傻子一样:“诗婢家主要收藏近现代画家的作品,因此还用不上你这样的高手。是不是一下觉得自己很宝贵了?哈哈哈哈……”
“别忘了肘子这次带来的四大家作品。”周占麟提醒道:“不说是否六朝四家真迹,起码宋人摹本或者托名本是没跑的了,不说别的,那幅米芾的跋文,是一般人修得出来的?”
“呃……”周至赶紧摆手:“这次带来的东西,凡是文字的篇幅,都是我四表舅修的。图画部分才是我修的。”
“这样啊……”周占麟在说的时候还偷偷点了点头。周至就感觉老头是不是还有“难怪”俩字儿没说出来。
看来还是没有达到老头的要求,百尺竿头,还得更进一步啊。
第二天,几位老爷子继续研究从保险柜里取出来的画作,周至则被老爷子带着,前往国博的鉴定实验室,对书画背裱中拆下来的材料和部分表面的装裱绫锦,进行科学鉴定。
鉴定的方法有很多种,碳同位素法是用于鉴定有机物遗存非常重要的科学手段之一。
可以想象,传世品的样本,肯定污染得非常严重,这些画轴可能在明末清初还被修裱过,因此年代下限不重要,关键是上限。
其实周至从自己的经验判断,几个绢本背裱所用的应当是宋代经典的“玉版纸”。
宋代玉版纸各地都有,元费著《蜀笺谱》:“今天下皆以木肤为纸,而蜀中乃尽用蔡伦法,笺纸有玉版,有贡余,有经屑,有表光。”
《绍兴府志》也有“玉版纸莹润如玉。”
《文明小史》第六十回:“原来一个唐六如的"地狱变相图"的手卷……上面贴着旧宣州玉版的衬纸。”。不但说明了玉版纸宣州也出,还说明了他作为古代书画的衬纸使用。
这种纸介于生宣和熟宣之间的俗称半熟宣,吸水能力超过生宣,却不如熟宣,作为书画的背衬,无论纸本还是绢本都是非常合适的。
在宋代,玉版纸一般是宣州和蜀中贡进,一些重要的尺牍和圣旨敕告,便是绢本加玉版纸装裱成卷轴,交由翰林院书写的。
而八答团花锦更是宋锦主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