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当时我带着考古队他们来的,”老赤日点头道:“这几个濮苏乌乌地下都是骨头,墓底下堆积了好多,男女老少都有,也看不出贫富贵贱之别。”
“每座小的底下清理出四五十人,这座大的底下有一百多。所有骨头都乱得很,当时的蒋队长说这些都是葬了两水的骨头。”
周至跟众人解释:“古代有一种葬式,叫做殓骨入葬,即是在人死后,把尸体露于野外,待腐烂殆尽后,将骨殖收集起来,沿着墓顶部特意建造的入口葬入墓室。”
“这种特殊的葬式,在考古学上又称为二次丛葬。”
“当时从这几个墓室骨殖错乱、随葬品没有多寡贫富之分的现象来分析,大家认为这里众多同室而葬的死者,可能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同一氏族的成员。又从这么多尸骨堆积的情况来看,他们的葬俗应该可以多次开启墓门,在不同时期均可以殓骨入葬。”
“考古队当时就给这个古墓起名叫做大石墓,并且因为大石墓的发现,直接将工作重心从新石器遗址发掘转向了大石墓的调查和研究。”
“的确是值得研究,那个时候的邛人是渔猎还是农耕?要建造这样的大墓,需要有体力劳动者脱离生产,是不是也变相地说明当时邛人的生活资料有了剩余?”
“是的,这也是我们国家最近准备对文明提出自己新定义的一种思路,通过遗迹进行综合考量,确定其社会的发展程度,进而推断其是否属于文明阶段。”周至说道:“而不是单一根据某些僵化指标的有无来作为判定。”
“考察报告里边称安宁河谷的大石墓其实应该分作三期,早期的大石墓基本没有铜器,一般都是深腹瓶、大口尊、平底罐等简单的陶器,还有陶纺轮、石镞、石凿等生产工具;”
“在墓里发现了稻草和稻壳,这也说明大石墓的主人们已经掌握了水稻的种植技术。”
“到了中期,大量的青铜器和陶器开始出现,开始出现铜刀、铜镞、以及铜手镯、铜发饰、铜铃、铁环、玛瑙珠等饰品,在这个时期,墓内葬品大多还是邛人自己的特色。”
“晚期大石墓建造的时期已经到了西汉末到东汉初,墓里出现了许多从汉地交换而来的铁刀、铁器、铁削、钱币,还有一些汉地风格的漆器,说明当时的商品交流已经非常频繁了。”
“从春秋到东汉,是多少年来着?”刘洪涛问道。
“公元前七七零年到公元二十五年,中间是差不多八百年。”周至说道:“但是邛人在安宁河谷活动的时间段,肯定远比这个要长。”
“所以古邛人是不是就是赤日爷爷他们彝族人的祖先?”李璐问道。
“这个倒也不是。”周至说道:“《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自滇以北,君长以十数,邛都最大,此皆椎髻,耕田有邑聚’。《华阳国志·蜀志》记载‘邛人擅勇力,英勇善战’。《汉书》《后汉书》当中,称其为邛都夷,说明其在战国至东汉时期,是生活在这一带的主要民族,且有自己的政权,实力达到鼎盛。他们与巴人、滇人、夜郎人,在西南地区称雄一时,不过后来也与巴人、滇人、夜郎一样,消失了。”
“关于其消失的原因,《后汉书》里有记录:邛都夷者,武帝所开,以为邛都县’,到元鼎六年,也就是公元前一百一十一年,‘汉兵自越巂水伐平之,以为越巂郡’。”
“也就是说邛人政权在汉武帝时期已经被中央政府发现,中间可能还有一定规模的交流。汉武帝将之命名为‘邛都县’,而到了公元前一百一十一年,那里发生了第一次邛汉战争,汉军获胜,建立了越巂郡。”
“但是始终鞭长莫及,中央政府派遣到地方的行政长官,还是必须依赖当地土著的势力。到了王莽时期,越巂郡守枚根,任命邛人长贵为军侯。公元二十四年,长贵攻杀枚根,自立为邛谷王。”
“东汉初年,汉光武帝刘秀鉴于长贵已实际控制越巂,便接受了这个现实,颁发印绶,授长贵为越巂太守。”
“本来得到中央政权正式承认,以长贵为领袖的邛人,应该迎来安居乐业、蓬勃发展的大好机遇。要是发展得好的话,未必不能成为后来大理国那样的一方独立王国。”
“然而发生在西南边地的一场本来与邛人无关的战争,却令这个民族遭遇了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
“公元四十三年九月,西南夷中的栋蚕部落发动叛乱,袭杀了汉朝地方官员。刘秀命武威将军刘尚出兵讨伐。刘尚征调广汉郡、犍为郡、蜀郡的军队和朱提夷的部落部队,计有一万三千人攻打栋蚕部落。”
“刘尚率领大军平叛,需要借道经过越巂郡,长贵‘疑尚既定南边,威法必行己’,担心东汉大军平定南方后,邛人可能也要遭殃,便欲设计加害刘尚,并准备起兵谋反。”
“于是,他聚集军队,筑起营寨,酿制了大量毒酒,想借犒劳东汉南征大军之机毒死刘尚及诸将。”
“刘尚身为东汉名将,骁勇善战,但却因嗜杀成性,曾遭到刘秀的严厉斥责,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
“域外行军,对刘尚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司机来说,当然倍加谨慎,洞察长贵的阴谋后,当即先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