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岱也不用他说话,又说:“他只是一个普通工人,立了二等功,他可以提成干部,可以换一份更好的工作,也可以要一笔钱,可是他什么都没要,你知道他提了什么要求吗?”
什么要求?
计长风抿紧了嘴,没有问出来。
陆岱又低声笑起来,笑声里却是丝丝冷意:“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重查他哥哥的旧案,他要追查凶手,追查主谋。”
追查主谋……
计长风眼前暗了暗,指甲掐进掌心,勉强让他保持清醒。
陆岱指指报纸:“这是京城的报纸,没有送来西疆,我特意认人捎来的。当时他做捐赠的时候,有电视台采访,这个要求,是他当着几十个记者说出来的,我们有录像资料,你要不要看?”
要不要看?
他特意准备了报纸和录像,不就是给他准备的?
当初听到许贵和余大麻子的讲述,他已经猜到,那里是一处铁矿,他盘算了很久,制定了那个计划,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的从这里出去。
现在,结果出来,那里确实是一处铁矿,可是铁矿却归了别人,而别人立了功,所提的条件,是追查一件旧案。
一件由他主导的旧案。
那处他看好的铁矿,他想借着重生,可是别人拿了,却是想要他死!
计长风已经不会反应,只是愣愣的盯着报纸上的大字,不说,不动。
陆岱也没有再问,提住他的肩膀拽起来,拖着往外走。
计长风身不由己,脚步踉跄着被他拖了出去。
在食堂的隔壁,有一个不小的礼堂,当然没有办法容纳上千人,但挤一挤,五六百人总还是可以的。
现在,这个礼堂最里端,放了一张桌子,上边是一台二十英寸的大彩电。
北疆没有电视信号,连广播匣子都是时断时续的,所以基地这台彩电,接收不到任何的电视信号,却可以播放录像。
桌子下边,就叠放着几十盘录像带,都是这两年跟着车队陆续送来的,也是基地队员日常的娱乐设施。
陆岱把计长风按在第一排的凳子上坐下,自己开了电视,打开播放机,把一盘录像带插了进去。
电视上,一片雪花很快消失,出现一个庄重的演讲台,台上一排桌子,盖着蓝布。
桌面上,立着几个名牌,写着几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而其中一个,赫然就是“易国强”。
这个时候,旁边一个人的讲话刚刚完成,已经有记者提问:“易国强先生,你为了国家,做了这么大的贡献,立了二等功,请问对国家,对集体,有什么要求吗?”
易国强的脸色平静,没有兴奋,也没有得意,只是平淡的陈述自己对于矿产捐赠的看法,最后说:“我是一个工人,也以做为一个工人自豪,对国家、集体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重查二十四年前,我哥哥惨死的案子,追查主谋,还死者一个公道。”
一段话,台上台下顿时哗然,立刻又有人问:“易先生,请问令兄是……”
“他叫易鹏程,当年x大的高才生,二十四年前,无缘无故,被人打死在巷子里……”紧接着,是易国强悲愤的陈述。
录像不长,很快就放完了,陆岱一只胳膊撑在计长风肩膀上,脸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问:“计七叔,你觉得怎么样?”
计长风咬着牙,没有说话。
陆岱叹气,有些替他惋惜:“不得不说,你这个计划真的很完美,只是可惜,霍天磊告诉过你,我嫂子会未卜先知,你怎么就不信呢?”
也不再问,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我送你回去。”见他木然的坐着不动,抓着他的胳膊拎起来往外走。
计长风整个人已经没有一点自主意识,只是跟着他的拖拉,机械的迈着步子。
一个小时前,他还一边采石头,一边想着,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他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而现在,所有的梦境都被打破,希望落空。
他逃不掉了!
他不止逃不掉,那个易国强的要求,就像一柄钢刀,已经架在他的头上,随时都会落下来。
还不到劳改犯回牢房的时间,监狱的大门关着,只开着一扇小门。
陆岱推着计长风进去,做了登记,把他交给狱守,自己就又转身出去。
“走吧!”身后的声音换成了狱守,肩膀被人推了一把。
计长风往前冲了几步,胸口的一股窒闷再也压不住,“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头栽倒。
陆岱走的太快,并没有看到,几个小时后才得到消息,愣一会儿,才无所谓的笑笑,多少还有点佩服:“他居然撑到回去才吐血,还真是一生要强计长风!”
接到陆岱的电话,荆红妆也有些意外,扬扬眉,一本正经的说:“这件事,是不是应该通知家属?”
“当然!”陆岱马上回答。
计家不乱,岂不是没有戏看?
勘测好的铁矿,在要下手买的时候,却发现早已经有主儿,想要找到原主买过来,人还没有找到,却已经捐赠出去,并且接受采访,要翻查二十四年前的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