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水宛,注定是不平凡的。 赵鲤进到水宛之日,曾以心眼观看。 或许是内鬼勾结倭寇,整个水宛乌七八糟诡事横行。 赵鲤本意,接下来慢慢收拾。 现在,却不必她来费心。 原本阴差降临的大雾,只堪堪笼罩西码头。 再外围一些,这雾气便变得十分浅淡。 现在,轻纱似的寒雾,却是一点点蔓延。 像是涨潮时的潮水。 从西码头一点点扩张开来。 先是盛茂坊,而后雾气漫过盛茂坊连接外边的长桥。 最终整个水宛,都笼罩在微微凉的雾气之中。 薄薄雾中,有无数影子晃动。 这些影子,有些手持铁叉,有些手持锁链。 在雾气中走动时,身上寒甲甲叶哗啦轻响,巡游整个水宛。 眼睛刺痛过一阵之后,赵鲤被沈晏扶起。 她愕然发现,自己能看见这些阴差变得凝实。 眼前突然路过一双马蹄,赵鲤的心怦怦直跳。 真想穿越回去,告诉前世的导师:老师们,教官们,各位同僚们,阿鲤长本事了! 她亲眼看见城隍,看见阴差,看见阴司干架了! 后世如此发现,够她升官发财吃一辈子,走 上人生巅峰。 赵鲤紧张心乱之下,胡思乱想嘴里跑火车的毛病又犯了。 确认阴司无恶意,甚至十分友善,她脸涨得通红。 终是没按捺住好奇心。 “沈大人,你别动。” 她无良的借着沈晏的高个子遮掩,鬼鬼祟祟藏在沈晏怀中。 探出了小半个脑袋。 想着悄悄看一眼,便是生出变故也有沈晏接着,不会一头栽进泥巴里。 她视线落在烂泥地上,小心的上移。 一眼,便瞧见一个凝实许多的人影,手持巨剑,砍下一个假阴差的头颅。 然后大手一抛,丢豆子一样,将冒着黑烟的断首扔进嘴里。 咔嚓咔嚓咀嚼,香得只差一盏烈酒。 而另一边,则更加暴力。 一个嘴巴张大到不可思议的巨影,横着将一个假判官塞进了口中。 赵鲤想要细看祂们蒙在雾中的长相。 这时,她才觉得脑袋一疼。 见好就收,急忙闭上眼睛。 她长本事了,看见真的文武判官了。 沈晏察觉到她身子发抖,急忙搂了她腰背想问。 不料垂眼就看见赵鲤脸上激动加兴奋的神情。 不由又想为她的心大感慨。 水宛城中雾气还 在弥漫。 西码头上,陈横不少干尸。 都是被各种渠道弄死做局的普通人。 湿泥一动。 孩童尸骸,干瘪的眼睛眨了一下。 他瞧见了死后念书那书院里面的魏先生。 腹部塌陷,被活生生踹死的童尸,向上伸出手臂。 “先生。” 他的手像是一支干枯的花儿,伸出淤泥外。 然后猛地顿在半空,无力垂下。 一个孩童的虚影,在铁索的牵引下,飘出困着他的干尸尸体之外。 如此场景在西码头不停上演。 最终近千数魂灵,一步步走进薄雾中。 待到雾气渐渐褪去。 西码头上,只剩一地尸骸。 玄虚子本立在祭台边。 和上一次在锦山不同,这一次降临的狴犴的让他怀疑人生。 他难得的分心。 修仙修仙。 他苦笑起来,在那样的力量面前,修个屁的仙。 他脑中又想起魏山。 功德成神,信仰成神。 一时间玄虚子脑中乱作一团。 连轻柔薄雾何时弥漫过来,也没有发现。 等他听见雾中有脚步声响起,再想做反应时。 一条锁链,朝着他套来。 这标志性的锁链,让玄虚子不费任 何力气猜到来者的身份。 一瞬间,玄虚子心如死灰。 便是被朝臣咒骂,他也从没觉得自己错过。 现在却开始回想,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阴差亲至。 只是他心灰了一半,那巨大铁索在他头顶虚晃一圈。 接着眼睛一痛。 一个吱吱叫的影子,从玄虚子眼中抽出。 这影子还保留着玄虚子的模样。 就是那一只出没在可反光照人的东西里,以死相吓人的镜魍。 玄虚子脑子糊涂,下意识道:“别,这个阿鲤要的!” 赵鲤曾告诉过他,她的梦魇小信使吃这个当零嘴大补。 只待事毕取出。 玄虚子这一句,全没过脑子。 他只是乍喜乍悲之下,脱口而出。 他脑XX病也不会去同阴兵说这个。 不料,套着镜魍的锁链一顿。 缓缓缩回雾中。 没一会,一个滴溜溜的小球,滚到了玄虚子脚边。 玄虚子看着那个吱吱叫的小球,狠狠咽了口唾沫。 …… 今日,水宛的黎明来的格外早。 被靖宁卫圈养笼中备用的雄鸡们,侥幸留下一条命。 抖擞鸡冠,从竹笼中探出脑袋。 齐齐发出啼叫。 赵鲤站在高处,看着下方。 烂泥中,探出的干枯手臂在西码头组成了一副场景骇人的尸骨林。 但赵鲤脸上却露出笑容来。 她打开心眼四处观看。 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地界。 不但盛茂坊,整个水宛中一丝晦气都没有。 入城时,她曾看见多处异常。 此时也消失了。 便是前几日发生水战,淹死无数人的江中。 也干净得叫人身心舒畅。 “真不愧是本地城隍!” 赵鲤不由得赞叹数句:“阴兵过境大扫除,就是不一样。” 这活计换成巡夜司一桩桩处理,还不知要费多大力力气。 她伸了个懒腰。 虽浑身恶臭,但心情却好得不可思议。 回身,看见沈晏坐在一根突出的木梁上冲她笑。 沈晏脱下身上官府叠起,铺在身侧的位置上。 见她回头看来,抬手拍了拍。 赵鲤扬起笑脸,走过去坐下。 在身上翻找了半天,才扯到半截干净的袖摆,抬手给他擦脸。 宫战从远处跑来,见状识趣止步,立在后边不再上前。 靖宁卫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