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北岸,夫子庙。
庙宇红墙青瓦,飞檐翘角,古柏苍翠。
此处全是人头。
来自各地的士子齐聚于此,个个头戴四方平定巾。
大胖子朱高炽也在其中。
他穿着一身儒服,那宽阔的身躯,引起路人一阵侧目。
士子中极少有这种吨位的存在。
他们多是寒窗苦读,身材精瘦。
在士子们看来,这些富家子弟,光长肉不长学识,多是华而不实之辈。
来了也考不上!
走几步累了,朱高炽找了個地方坐下。
他身后,跟着两个弟弟,朱高煦和朱高燧。
“我说老大,咱们这样出来真没事吗?”朱高燧有些担心。
他们是来京师当质子的,现在到处乱跑,会不会惹得皇爷爷或者皇太孙不高兴?
朱高炽看了眼三弟:“有事没事,关你们啥事?”
朱高炽责备两个兄弟不厚道,让他一个人去送玉玺,独自面对皇爷爷,那天差点吓尿了。
老二朱高煦道:“老大,你也知道皇爷爷不喜欢我。”
老三朱高燧忙接话:“也不喜欢我,咱们燕王府三兄弟,皇爷爷就看你老大顺眼点。”
“顺眼?”
朱高炽气不打一处来:“我差点被吓死,幸好皇太孙从旁斡旋,咱爹才没事,我也没事。”
“皇太孙替你说话?
朱高煦笑了:“皇太孙将咱哥仨看在京师当人质,你还替他说话?”
“要我说啊,皇太孙就是想使坏对付咱们爹!”
“咦,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了?”朱高煦看向大哥和三弟。
朱高炽不断冲他挤眉弄眼:“二弟,京师重地,还在少说话为妙!”
朱高煦呵呵一笑:“怕什么?就算当着皇太孙的面,我也敢说!”
“二哥,你少说两句吧。”三弟朱高燧弱弱地道,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瞧着大哥快把眼睛给挤瞎了,三弟又畏惧的样子,朱高煦这才转头向后看去。
霍然发现皇太孙在身后!
正目光严厉地看着他。
朱高煦的腿当场就软了,如面条一样瘫在地上。
“皇太孙.......”
朱允熥身着便衣,制止了三人行礼。
他背着手盯着朱高煦:“高煦,你要当着孤的面说什么来着?”
“臣......臣不敢。”
朱高煦此时才十四岁,比朱允熥小两岁。
饶是在北平调皮,无法无天,但此时见了亲爹口中心狠手黑的皇太孙,朱高煦再也不敢哔哔。
在背后说人家坏话,被正主逮个正着,想想都觉得尴尬。
更别说面对了。
“皇太孙息怒,二弟不是那个意思。”朱高炽上来求情。
这三个活宝......
此刻朱允熥便衣出宫,不想折腾。
他目光凌厉地看着朱高煦:“听说你喜欢习武,不喜诗文,孤成人之美,就罚你去神机营当个小卒,一个月不准出军营。”
“是......”
朱高煦不知是喜是悲。
片刻后,朱高煦和朱高燧不敢与皇太孙在一起,寻个理由溜走了。
朱高炽也想跑,被朱允熥留下。
“炽哥儿,一起走走吧。”
二人幼年同在大本堂读书,关系是最好的。
还有个秦王世子,关系原本也挺好。
因朱允熥在秦王府赐死秦王妃邓氏,导致二人关系彻底凉凉。(秦王世子是邓氏所出)
如今皇室同龄人之中,几个要好的藩王全部就藩了,只剩下燕世子朱高炽可以经常见面。
朱允熥说什么也不会伤害朱高炽。
二人兜兜转转,来到会试所在的贡院,也就是后世的江南贡院。
贡院周围全是士子,酒楼、客栈,就连民房也被租完了。
一边是贡院,一边是秦淮河。
不知多少士子,昨晚在花船上渡过。
拐过明楼,看到一个肤色麦色的书生坐在巷口石头上,手捧书籍埋头苦读。
此时是二月天,北风时而刮着,尤其是巷子口,冷风无处不在,呼呼灌入那书生身上。
书生三十出头,身材精瘦,与朱高炽肥胖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
此处稍微偏僻些,尤其是巷口,更是清冷。
朱允熥上前道:“那边有个亭子,兄台何不去那读书?”
书生抬起头来,看着二人锦衣华服,再看自己洗了无数次的浅灰布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起身作揖:“多谢公子关心,这里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