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纪千户想得周到。
天香楼发生的惨案,本官会尽力寻个说法掩盖过去。
对于那些枉死的无辜百姓,本官能够做的不多,只有给足抚恤,好生安葬.....亏得常守静那贼子也下得去手,一百多条性命弹指间便没了!
他往常可没少去散花阁,与名士、商贾开宴饮酒,听曲作乐!」周绍成咬牙切齿,眼中藏有深刻悔恨。
若非他识人不明,将这样一头豺狼放在身边,又岂会造成这般大祸!「域外四尊的爪牙,灭圣盟的余孽。
肉壳与心神,早已被心神侵染。
人命于他们而言,乃最轻贱的东西。
尤其是那些贩夫走卒、贫寒草芥,简直与猪狗没甚区别。」纪渊眸光微微泛冷,语气淡漠道:
「武道有这么个说法,踏入五境逆反先天,从此再非俗世生灵。
四神的奴仆亦是如此,从他们跪下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人',而是邪魔之流。」周绍成正色以对,颔首道:
「如此再看,圣人开国之初,马踏江湖、破山伐庙,收天下之功法,禁绝私下流传....果真是高瞻远瞩!
倘若不加以制止,跟历朝历代一样任其发展。
再过百年,江湖气运转化,保不齐又出几条野心勃勃的潜龙,危及社稷安稳!」
纪渊眸光闪烁,随意跟周绍成寒暄几句,将赤练法王、白眉法王,还有背后牵扯的怀王府,这些必须上报的大事敲定谈妥。
因为太子只是监国,许多府州的地方政务,奏章公文,都要经过六部、内阁两道流程。除去黑龙台与钦天监的密报,其余诸事难以跳过。
因此官场上才会把入六部、入阁,视为登青云路上的两座龙门天阶。
调至六部任职,才有投靠山头的进身之阶,不再是任由呼来唤去,逢年过节连尚书、侍郎府门都进不去的小角色。
而拔擢入阁,则代表着自成一派、自成一党。站在朝堂的最高处,算是文臣之顶尖殊荣!「纪千户,还请不要轻视这份稻种粮方。
辽东那地方苦寒,又是大雪、又是大旱,屯田极难,养兵耗费巨大。
圣人不再临朝后,辽东每年都向朝廷索要过百万的银子,且日益加剧,没少让户部抱怨,说是白山黑水一泥潭,拖累中枢供养之,是吸国库的血!」
周绍成于为官权术上较为迟钝,可谈及感兴趣的算账、屯田、养兵,那张硬邦邦的木头脸便有了几分神采。
「仔细思忖,这话对也不对。
自昭云侯年长兴、定扬侯郭铉永镇辽东,已过去六十年有余。其辟土四百里、屯田万顷、岁入十五万石左右。
以每个兵丁发粮三十斤的最低来算,这些堪称杯水车薪,连定扬侯麾下半支卫军都养不活。
更别提气血武道第一境,内炼、外炼消耗不小,必须用肉食壮大大气力。再加上当地百姓种地,也要吃饭,不可能全部用来养兵。
且辽东数府,锦州、宁州、阳州都很贫瘠,大多靠南州两座粮仓支撑。所以真要把账算清楚,最开始定下的百万辽饷并不算多。
但昭云侯病故之后,定扬侯一手遮住白山黑水的那片天。
粮草饷银是越要越多,可二十年前就辟土四百里的贺兰关,至今也没有挪过半寸。为何此前东宫派过的几个钦差,都难站住脚跟?
其一就是无人可用,辽东有一句话,虽不知景朝,却闻年侯与郭侯。
白山黑水除开响马大寇,其余披甲执锐之辈,均为昭云侯、定扬侯的家将。其二,则在于没有立足之地。
各座军寨的百姓、筑造坞堡的豪强,谁不仰赖两
位侯爷的鼻息过活?一个外人兀自闯进来,想要整顿糜烂局势,也是处处受阻,举步维艰。」
「原来如此,纪某受教了。」
纪渊面色肃然,认真倾听。
周绍成这番话算是交浅言深,从细微处下手,将辽东局势深入浅出讲个明白,而非简单的空泛而谈。
若非有着救命之恩这层情分,对方未必会说得这么透彻,甚至于指名道姓提及定扬侯。「千户巡狩辽东,首要是拿下一方根基,能够屯田养兵。
不然的话,仅你手底下的斗牛小旗、云鹰缇骑,到时候都难供养。
要知道,盐铁、药材、米粮等物,都把持于几大商行,他们背后又是年侯府、郭侯府。倘若撕破脸皮,让你寸步难行,并非虚言。」
周绍成不懂笑里藏刀、装聋作哑那套为官之道,可对于看得见、摸得着的府州之地,却有异于常人的敏锐眼光。
他从每年户部的饷银、屯田岁入等数额,就将辽东具体情况窥得十之八九。「今日得听周大人一席话,纪某实感受益良多。」
纪渊郑重抱拳道。
「纪千户无需再称大人,我过一阵子就辞官卸任,到时候要么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