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能一眼看出痕迹,想了想,便搪塞自己还要赶紧回去将今日琴铺的烂摊子收拾了,转身溜得极快。 不过好在他已事先向陈天恩透露了些关于姐姐的喜好和特征,这次再来,想必是不会再找错了。 按照晏云鹿教他的话术,陈天恩找到一位粉黛眉妆、雍容握扇正款款朝他走来的女郎,迫不及待地问:“小娘子啊小娘子,烦请一问,藏珠园中最漂亮的女子在哪里?” 眼前的女郎霎时脸上露出一股酸胀的红晕,还以为他是在挑.逗自己,抬起手腕用透明的扇面挡住自己半张脸:“公子,你看我像不像?” 陈天恩意识到不对劲,向后撤了两步,脑中回想起晏云鹿说的话来。 他不肯直呼阿姊的名,只说藏珠的女郎个个美妙绝色,但唯有阿姊一人称得上“最漂亮”,只因为,这是陈天恩当日自己说的。若再找不到,便问问“最聪慧的女郎又是哪个?” 陈天恩点了点头,觉得他所言不无道理,毕竟添了个“最”字,也算缩小了许多的范围。 然而在他跟着眼前这女郎推三阻四不得,还被越来越多貌美娇嗔的女郎像看珍稀动物似的围得水泄不通时,他又觉得晏云鹿这法子,怕不是存心想整他。 绕来绕去,一行人将他引到了云荡那里。 陈天恩摇摇头,沉思半晌,一拍脑袋,扬起笑脸说:“我知道了!她姓晏!” 云荡的脸色垮掉,众人也都细细回味起来陈天恩刚刚说过的话,连起来想,最娉婷貌美又最聪慧博学,又姓晏的女郎,整个藏珠便只一人。 最终由一个热心的黄衣小娘子引着陈天恩来到绮鱼沼畔的明台,晏含山正卧在摇椅上,手中执一卷书简挡去了半边脸颊,另外半边在午后温暖明艳的阳光下熠熠亮着,微风拂动她的鬓发和袖子,随着摇椅的轻晃,一幅岁月静好的景象。 细细看去,光影交叠下她鼻梁、眼窝和睫毛还有脸颊转折处映出的层次分明的轮廓,叫人确信了古话中所谓的“美人在骨不在皮”。 再向前走几步,陈天恩完全看见了晏含山的侧脸,猛然惊诧,这不正是那日同陆战来游时见到的小女郎?她面对众人的闲言碎语刁难毫不畏惧,反而气势撩人,手段出众。 都怪那夜色太朦胧,让他没能好好记清楚美人的模样。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靠近,晏含山压下皓腕,偏过头来,正好瞧见陈天恩对她垂涎好奇的眼神。不过除了眼里闪烁的异样神色以外,他的一举一动、着装打扮都如谦谦君子朗月风清的形象,于是晏含山也并未躲避,而是坐起身来亮起眸子,小声惊叹道:“是你!” “小娘子还记得我!”陈天恩大喜。 说到这句,晏含山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搁下手中的书简,跳下摇椅整理好衣衫,朝他恭敬行了一礼,道:“六殿下……” “嘘!”陈天恩本就不喜欢这些虚礼,更何况身后还有些杂人,于是他朝晏含山竖起一根手指,轻声道:“你忘了?要是让太多人知晓我在这喝花酒,回去会被拧断脖子的!” 她被逗笑。 陈天恩似乎生来就有这样令人明朗生辉,笼罩在阳光和清风里的魅力。他也随着她笑起来,嘴角上扬、眉眼弯弯。晏含山初次见时,便觉得那是从未见过的清白无暇、抱朴含真的笑容。 这世上太多的人,包括晏含山,都已是那种以天真烂漫作盔甲,实际偶有巧伪趋利、言不由衷,甚至虚情假意心不应口,总是皮笑肉不笑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又是偷跑出来么?”她学着他,头埋在书简里,向陈天恩那侧了过去,刻意压低了声音。 他忽然间回答不出来,因为在他眼里与心里,意欲寻她,目的明显。可当她真真切切就站在他面前了,他却对此直白的来意羞于启齿。 陈天恩与宫里的人斗智斗勇,辗转百折想再见她一面。少时不知大师傅讲的那些酸诗愁肠是什么意思,而今他却是陡然明白了——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他顿住。 若非清风皓月下她从廊中探出那一眼、轻轻揪住他翻飞的袍角、再握住他温热滚烫的胸膛,他亦不信世上有美人兮,真能令人见之不忘,芳心暗动。 见晏含山圆溜溜的杏眼逐渐睁大,他又立刻羞愧地收住:“使我思来想去也要报答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