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将指头满满移到晏云鹿的脸上:“他为什么不说话?” “……” 晏含山哽咽住,虽努力挺直身子不让自己露怯,可双眼已然睁得涨红,神色也掩不住慌张。 “是。”晏云鹿侧头看了姐姐一眼,坦然说道:“这世上,只有我,能背得出来。” 齐王终于正视起前面二人来,毕竟敢拿兵书作赌的,天底下又岂有二人?不过他也不着急,只是颇有讽刺地接着问道:“你这么做,天策府百年忠君事国的名声,就真的毁于一旦了。” 晏云鹿不语,显然也没想到齐王会这么说。含山见他迟迟不答,只好又将话柄接过:“就算今日我们不投靠陛下,天策府也早已经在世人眼里没了地位。想反击,陛下才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见齐王未立刻回应,她又紧接着补充:“您知道晏氏忠诚,您也相信晏氏是忠诚的,否则您就不会那么提醒小人了。陛下,选官,一半赌才华,一半赌忠诚。忠诚不是万能的,但没了忠诚,对陛下来说却万万不能。魏国于晏氏来说是诬赖灭顶之仇,齐国于晏氏却只不过是一时的敌人,此时联手,对陛下来说,并不亏。” 齐王有些惊诧,他盯着晏含山许久,着实有些不敢相信。 “小娘子,寡人欣赏你的魄力。”他忽然大笑:“但作为说客,你的措辞依旧苍白了些。且不说寡人不喜欢赌,再说说寡人的利刃吧——齐国已经有了陆战,他的才华与忠心,并不需要寡人拿什么去赌。现在你还觉得,寡人有必要冒着风险去做你晏家的靠山么?” “回陛下。”她顿了顿,似也在思索:“幸而魏王亲小人,远贤臣,否则,陛下也不会拥有这个机会了。” 齐王勾了勾嘴角,笑问:“你是在提醒寡人。天策府强大,于谁都有不利,如今天策府只剩下晏云鹿一人和那一屋子不会说话的兵书,势单力薄,你早就笃定了寡人不会放弃这个笼络人心的机会,对吗?” “陛下英明。” “你要求官,找太尉便是,这等小事,何须直面寡人?”齐王转过身,又问。 “我家公子,忠于陛下,而不假手于人。” 齐王更加不能小看她了,这个大胆女郎,句句下套。她如此说,不仅将晏云鹿的身份抬高了,更令他无法挑出错处,反而要笑着卖她这个面子。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收拢叶哑,又怕叶哑报复使晏云鹿永远屈居于他手下,所以,她便直捣黄龙。 “小人执意面圣,其实……还有一事相求。”她仿佛知齐王心中所想,便顺势提道。 “说。” “还魏齐太平,是晏将军的遗愿。天下不平,百姓疾苦,将来不管谁胜,都不能服众。水载舟,亦覆舟。民女斗胆以为,治天下,其实是治民心。老子也说过,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而百姓的心愿,无非是家国安康,止戈天下。” 齐王确实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请求,当时只觉得好笑。她一个平庸女郎,若说聪慧尚可,论谋略还浅了些。这治天下的事,哪轮得到她来评说?简直不想活了。 晏云鹿此时也是替她捏了一把汗,他并不知晓姐姐今日来还存了这样的心思。君王面前何言天下,且不论她身份卑微,就算位极人臣,也是不敢乱说的。 齐王的脸色好一时青,但他的眼神里,分明对她多了些欣赏。 “没有别的事,就退下吧。下次来,记得让他自己说话。”他指着晏云鹿,并未发火,只是宽袖一扬,就放了他们。 晏含山莫名舒了一口气。她不是不怕,但她知道齐王文韬武略,是非分明,有自己的主见。正因如此,齐国朝堂官员都敢于发表自己的主张,故堂而皇之分为两派,一主战,一主和,却互相牵制,避免了官官相护。 她又何尝不是在赌,她承认齐王是个明君。 齐王目送两人退去,却在他们即将转身踏出殿门时,忽然放高了声音:“《耿秉传》言:‘以战去战,盛王之道。’如果寡人放过魏国了,那谁来放过寡人?” *** 晏含山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了眼睛,头竟有些发昏。她缓缓放慢了脚步,只觉得迷茫不已。面圣一事可大可小,她无法窥探君心,更不知后果为何。好的话,晏家从此有齐国作为靠山,坏的话,也不过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她一路沉思着,连来人也没有看清楚,肩膀被人轻轻撞了一下也没有反应。而迎面走来的陆战更是目不斜视,直到擦肩而过,才如梦初醒一般顿住脚步。 他回过头,只见一抹粉红色的身影款款远去,脑海中浮现起刚刚余光里瞥见的那张面孔,不由心底一紧。 怎么又想起她来了? 齐王正撑着额头,在龙椅上休憩。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