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造化弄人,如果一切可以从来,或许他们会以另一种方式相遇,或许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又或许,她该早一天来找他,她就能替他解蛊了,她是能帮她解这枯秋之毒的,可是为何,偏偏她就来迟了呢?
她终于想起,她和他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她率领西垚国的蛊师大军,浩浩荡荡地来到南越国的城门外。
南越国没有出兵,闭门未攻。
城墙之上坐着一个人,白发如仙,淡定从容,长衣随风,手拂古琴。
「铮--」
琴音似水划破了阳光,阳光逆在他的身上,他犹如闪烁着金光的神。
随着马儿的驰骋,她渐渐看清了那高处之人的长相,眉如春山,双眸微闭,唇润如桃,安静得犹如触一道高不可及的明月光。
「杀--」
若无那场浩瀚的厮杀,他们该是朋友的,不管是什么,那怕是陌路人,起码不会是仇人。
「公玉长卿……你听到我对你说的话了吗?我原谅你了!原谅你了!」
西垚公主双手紧紧握着他微垂的手,紧张地道,她怕他会听不到自己的原谅,她怕一切终究是迟了。
渐渐昏沉的公玉长卿嘴角微笑,眼眸之中无光也无波,在他死前终究是得到了宽恕,她不恨自己了,他终究放下了心头大石。
西垚公主又道:「其实……其实你救我的那一天,我就不恨你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自己对你的心意!我恨一切……一切都太迟了!」
她伸手紧紧将他抱住,只觉他的身体渐冷,他拼劲全力,不知是梦是醒,在他耳旁低声呢喃:「谢谢你……公主……」
在公玉长卿死前的最后三个月,西垚公主留在天音幻淼门陪伴着他。
没人的时候,西垚公主就会悄悄潜入房中,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他的榻前陪着他,看着他从一个温文玉如的玉面公子,变成一个面如枯槁之人。
公玉长卿已是垂死之人,一度陷入了昏迷之中,再也无法睁开那双清澈的眼眸,温柔地看她一眼,再也不能对她多说一句话。
姜翊这一辈子从未心痛如绞过,而她终于在那三个月中体会到了那种窒息的痛楚,她伸手轻轻握着他的手心,从未对她说过只言片语的相思。
可她对他的爱慕早已通过那温暖的手心传入了他的掌心,在公玉长卿死前的最后三个月,他是孤独的,却也不是孤独的,有一个倾慕他的女子一直默默地陪着他。
从第一道晨辉划破窗棂,再到清清月色洒入床前。
她曾经一次又一次为他擦拭过那具神澜无弦琴,看着这具冰冷的无弦琴,她曾有过一个奢望,有生之年,能听一曲他为自己弹奏的琴音。
可是她知道,她终究是听不到了……
一生好强的西垚公主,面对心爱之人的离世,她却无能为力,唯有这有生之年的短暂陪伴,能够抚平她内心的一点悲凉。可终究,终究是恨意难平。
人生啊!不过是生时哭一场,死时哭一场,到头来不过是哭一场。
她为他哭过一场!也算是心有所依,魂有所羁了!
人生如梦一蝴蝶,吾以一生渡一劫。
岁月蹉跎落叶枯,繁花落尽剑芒中。
风起长衣琴弦动,幽幽一曲谱一生。
山河与吾赴一醉,以梦为马走天涯。
西垚公主并没有对三人说出自己内心对公玉长卿的爱慕,这是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故事,从此不会对外人道的。
只会在夜深人静之时,自己拿出来想一想,看着上天明月,祈求着这个世间的温柔男子,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宁,再无世事纷争,沾染他的长衣。
倘若有来世,倘若有来世的话……
请公玉长卿再为自己抚琴一曲,他这样温文玉如之人,弹的琴音不该用来杀人,只该用来诉说风花雪月,山川湖泊。
奇颂虺不解:「这么说枯秋不是你下的,那么会是谁下的呢?」
姜翊收住心神,酒过三巡,这个悲伤的故事,她在内心深处埋藏了许久,多年来不曾提及,如今往事诉说,却令她有些伤神,但她还是很快就收敛了心神。
十分肯定地道:「一定是南越皇帝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