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佛爷轻轻一叹:“你走吧,今晚我要留在这里,参悟一些因果。”
说完,他走向蒲团,盘膝而坐,仿佛老僧入定,不再说话。
刘浮生没有依言离开,而是转身走到渡海观音像的旁边,依样画葫芦的坐在蒲团上。
黑夜降临,大殿中漆黑一片。
有僧人走到老和尚的禅房中:“住持,那两位施主,都在佛殿里面,不声不响的打坐,您看,咱们是否需要……”
老和尚摇头说:“别去打扰他们,他们这是渡人渡己呀。”
僧人有些疑惑:“谁渡谁?”
老和尚笑道:“互相渡。”
……
长夜漫漫。
王佛爷虔诚信佛,多年打坐禅定的功夫,自然远非寻常人可比。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渡海观音面前的刘浮生,从日落到日出,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晨钟响起,王佛爷甚至认为,刘浮生已经睡着了,或者早早离开此地。
他并不清楚,单论打坐的功夫,刘浮生确实不如他,但论心性,论意志力,两世为人的刘浮生,绝不逊色当世任何一个高手。
两世为人的优势,不是活着时间长,经历的东西多,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受过生死之间的大恐怖,继而产生了,内外明澈的大觉悟。
历经生死的一瞬间,抵得过打坐参禅上百年。
很多修行一辈子的人,都无法窥破的生死观,刘浮生早就已经窥破了。
正因如此,他才能做到旁人很难做到的,克制贪欲,嗔念,痴心,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
咚咚咚。
晨钟响罢,王佛爷睁开眼睛,活动筋骨,缓缓起身。
刘浮生在渡海观音像下,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王佛爷见状,微微叹了一口气。
刘浮生微笑道:“王伯早。”
王佛爷似乎被笑容感染,也露出微笑说:“你也早。”
随后,他看向朝阳的方向说:“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深的定力。”
刘浮生站起身说:“比您差远了,我只有在玉佛寺这种庄严之地,才能入定,不像王伯您,随时随地都能进入禅境。”
王佛爷苦笑道:“别拍我马屁,你禅定一夜,有何感悟?”
刘浮生说:“观音菩萨,不是佛陀果位,却有无数百姓信仰,西方极乐世界的三千诸佛,能受万民信仰的,只有这位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普度众生,悲天悯人,才会受到众生的爱戴,我想,为官也是一样。”
王佛爷心中暗叹,佛经里,极乐净土佛陀无数,然而世人能记住的,却寥寥无几,纵然是僧人,也很少有谁能把所有佛陀的名字都记下来。
可是,即便市井百姓,贩夫走卒,都可脱口而出,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名字。
原因就是,救苦救难。
这与老百姓怀念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是一样的道理。
心念至此,王佛爷仰天长叹:“刘浮生,此番度我的人,原来是你呀。”
刘浮生呵呵一笑说:“王伯同样也度了我。”
王佛爷问:“何出此言?”
刘浮生说:“我心里也有杂念,虽然明白自己要做的事,可是想想付出的代价,难免会瞻前顾后。这一夜禅定,我想通了此事,受益匪浅。”
“而这个机缘,是王伯赋予我的。”
王佛爷深深看了刘浮生一眼说:“你在奉辽省高歌猛进,一路坦途,等到入主奉天,谁能与你争锋?此刻你要隔山隔海,去度化别人?本来我很难相信你的选择,此时才知道,你是真的放下了。”
刘浮生笑道:“有些事,非做不可,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都要做出选择。”
王佛爷点头道:“昨夜我也想清楚了,余生青灯古佛,洗脱红尘之染,也是平生乐事,不知你小子,肯不肯像放下老胡那样,也把我放下?”
刘浮生笑呵呵的说:“大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顿了顿,他又说道:“王伯,你还需要帮我个忙。”
王佛爷心中一动,表面平静,实则紧张的问:“什么忙?”
刘浮生苦笑道:“您赶紧扶我一把,您禅定功夫了得,而我这一夜,坐的两腿都失去知觉了。”
“哈哈哈哈。”
王佛爷放声大笑,上前两步,扶住了刘浮生。
刘浮生的定力固然很强,身体却没经受过锻炼,禅定一夜,再起来时,肯定难受。
……
门外的和尚听到大雄宝殿里的动静,连忙去通知了遗梦大师。
片刻之后。
老和尚推门而入,看到王佛爷扶着刘浮生,满脸微笑。
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刘浮生和王佛爷纷纷回礼。
王佛爷由衷的感谢道:“师兄,您指点机缘,让我迷途知返,真是恩同再造啊。”
老和尚欣慰的说:“师弟悟性超绝,自然能得正果。”
刘浮生也在旁边表示感谢,毕竟老和尚昨晚敲钟的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
遗梦大师笑道:“佛度有缘人,此番因果,还是刘施主自己种下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