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让即时抓起,孩子大哭起来,却也没大事,只是将袍子灼破了,并没有伤到皮肉。
李克用从外间跑过来,秦氏却说:“没事,跌了一下。”落落挣下来,哭嚷道:“阿爹!阿爹!”李克用一把抱起,哄道:“走,跟阿爹洗脸去!”
秦氏掐了儿子一把,低声责道:“自来成丁的兄弟难处,这般冒失,往后还有你受的罪!”正说着李克用抱着人回来了,愤声道:“阿娘,儿子不疼也罢,孙子也不疼?这是跌的?”拿起了儿子的左手,大概是摔下时在火盆上抓了一下,起了泡。秦氏推开次子,扯脖道:“哟,这是怎的了?乖孙,阿婆抱来!”佗佗迟迟愣愣地,身子紧紧的偎着阿爹。秦氏嗔道:“你这孩子,送过来呀!”李克用要送过去,儿子却将手一指道:“落落!”却是长子在哭。
寻到转廊角处,只见儿子坐在地上哭,手还抱着他五岁大的异母弟的一条腿,李克恭一脸得意,手上将着个物晃着道:“我的!我的!我的!”几个侍女是死人一样杵在那里。李克用火大,喝道:“怎的回事?”四个侍女一齐跪下,李克恭的侍女抢先道:“二相公,六相公和大郎玩来!”李克用也不好骂,一脚踹翻了儿子的侍女,骂道:“蠢物,狗也知道吠!”落落抽抽泣泣地道:“五叔…六叔…赏的赏落落的,六叔…落落的!”李克用便唤兄弟过来,李克恭将手往后一藏,嚷道:“我的!我的!”一溜烟跑了。落落发急,一声便哭哑了。李克用只得哄着他去找娘。
落落的阿娘是萨葛部都督米海万的异母妹,佗佗的阿娘是史元庆的庶女,两人的贵贱一般,又都生了儿子,所以也没定什大小主次。不过定不定也没什关系,以着他母亲的意思,朱邪氏既是天子宗属,正妻便需娶自势门,不是崔卢郑王,也得韦裴箫杜。又说宗室的正妻都需天子赐婚的。要真这样倒好的,长安势门女子可不是边塞的牛羊。他阿爹在这件事倒没有明主张,大概还是想依着沙陀的旧俗来,生儿多者为正妻!
李克用将两个孩子都送脱了手,便往衙院伺候。振武节度使的家属院是与衙院相接的,从西头后院穿门过去便到了衙院的北头后院。不过李克用还是打前门走的,到了衙院门口,衙兵流矢报了进去,等了好一会,只见孔目吏孙牷走了出来,见了礼,便抬手道:“二郎君,贺喜!”李克用道:“孔目,何喜来?”孙牷笑道:“不急,自有人告知的!相公正与杨骠骑议事(注:监军杨玄寔,杨玄价四弟),使小人传话说:晚间自使人来唤!”李克用便折转了,可入了晚,却左右不见人来唤,便使了小厮去打问,却回话说人已在衙院睡下了。李克用见他阿爹有意不见,性子拗了上来,便要开西院门过去,哪知院门口也上哨,衙兵明刀亮火在那里巡着,也只好罢了。
第二天一早便往衙院去,才出宅门不远,后面便有人在喊,不用看也知道是监军杨玄寔。到了跟前,杨玄寔道:“吾家这眼不老,远瞅着便知是二郎君!”下了马便携了李克用的手打量,道:“愈发雄武了,愈发雄武了!”叨一回,便问道:“可得知了喜事?”李克用道:“谁都知道了,便到不了我的耳!”杨玄寔站住脚道:“郎君在天德一战,已有恩旨降下!”顿了一下道:“别置沙陀兵马使,正使戍朔州,公为副使戍蔚州!”
李克用道:“正使为谁?”杨玄寔道:“尊叔友金公!友金公已是拜了旨,欢喜无已。现今尊叔德成公在朔州做刺史,友金公一去,兄弟二人朝朝酒、日日花,可不是生涯美事?蔚州乃公家旧田(朱邪执谊、李国昌皆做过蔚州刺史),公这一去,可谓衣锦还乡!如何?”李克用抬手道:“天子诏命,敢不拜奉!”杨玄寔连连点头说好,又道:“天子还有他诏!”
“什诏?”
“命相公移镇大同!”
李克用道:“我阿爹意思如何?”杨玄寔摇头道:“老阉相劝有日矣,相公只是不应声,也不知何意?本来平定庞勋,天子便是以大同相酬,据吾兄所言,当日相公奉旨,可是欢欣得很,后来吃刘瞻阻了,朝野都知相公不快,天子此诏,岂不是偿了旧愿?却只是不应声,也不知何意!”李克用道:“当是为契丹,一旦虏东归北走,必然奉诏的!”杨玄寔道:“公是不知,现今朝中是驸马相公总百揆,驸马青发人,是火躁性子!公见相公,当有所劝谏才是!”李克用道:“也不须劝,我阿爹必不敢抗诏的!”说话间便到了衙门口,却也不见人,只孙牷立在那里,迎上来便道:“骠骑、郎君,相公偶感风寒,回宅里调养去了,今日坐不得衙了!”杨玄寔点头,转头道:“郎君,速去问疾,老阉去寻个好待诏来看!”摇摇头,便上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