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泪便逾发多了。很快便听得玉管在笔搁上清脆一磕,皇帝道:“杨玄翼,念念!”杨玄翼上前取了纸,捧读道:“大同军节度使朱邪赤心,拟改授左金吾上将军,检校太子宾客。赐姓李氏,赐名国昌,字德兴,系于郑王房下,自今以后名注属籍,为国宗臣!”朱邪赤心一时大喜过望,捉颤不住,涕泗交流,磕头嚷道:“臣李国昌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也不说上将军这个从二品武职事,也不说太子宾客正三品的文职事,大唐有国以来,几人能得赐姓名?得赐姓名者,又有几人能名注属籍?
李漼道:“郑王讳亮,乃太祖皇帝(李虎)之孙,高祖皇帝之叔,子孙繁寔,代有贤才,文宗朝名相李石便是其六世孙,李石之弟李福亦贤,有文武才干,只是失之刚克,朕用之西川以靖边鄙,竟至殴击蛮使,不得已迁为蕲王傅,不久还当重用之!”朱邪赤心将泪一抹,道:“陛下,南蛮跳梁小丑,干犯朝廷,设使臣当日持戟当阶,便当生吃蛮使之肉,过后再受朝廷之诛也甘心!李福殴击蛮使,朝廷罪迁李福,是使蛮轻朝廷也。故李福虽罪迁,边鄙亦不静,陛下若能重用之,则蛮必敛气矣!”
李漼道:“听汝此言,倒似为宗亲说情!”一笑,道:“这情朕也准了!”李国昌流矢谢恩。李漼转话道:“卿以为濠州何时可平?”李国昌道:“濠州孤城,合平久矣,马举以其无害,爱惜士卒性命,是以缓攻,实不足为陛下忧!”李漼点头,又说问了一些话,末了唤了朱邪克用兄弟进来,交了数语,赏了物,依旧使韩文约领了出去,心中也是一松,总算了了一件棘手之事,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圣人防未然,治未病,建大同军一事确实轻率了!
杨玄翼见李漼起了身,便旁问道:“宅家,至德令陈蟠叟在殿外,可使先退?”李漼搓着手道:“宣进来,天气日寒,莫苦了他!”杨玄翼便宣,陈蟠叟趋进来,舞蹈拜了。李漼也不多话,直接问道:“陈蟠叟,汝上书言有富国赡军之术,言可复乎?”陈蟠叟道:“臣不敢欺君!”李漼道:“好,卿起来讲!”陈蟠叟却不起来,直起身子,抬手道:“臣言甚简,请破边咸一家,可赡军二年!”李漼看了杨玄翼一眼,道:“边咸为谁?”杨玄翼低头。陈蟠叟道:“回禀陛下,边咸者,路岩之亲吏也!”李漼一时怔住了,喝问道:“谁使汝为此言?”陈蟠叟道:“百姓!”李漼不由地将案一击,嚷道:“来人,与朕拽下去,重贬万里!”陈蟠叟也不挣不嚷,由着卫士拽了下去。
李漼闷坐了一会,对着杨玄翼道:“此必有人主使,长安至德,相距三四千里,边咸何人,竟可肆毒彼方百姓?彼不过区区七品县令,竟敢摇朕股肱,非人主使,必不能为此!宣歙观察使是何人?”杨玄翼伏在地上道:“乃中兴名臣礼部尚书裴谞之曾孙裴璩!”李漼道:“此是为杨收报仇!”他不觉得这话说得武断,杨收罢相后曾为宣歙观察使,其婿即裴坦之子,二裴郡望虽一是河东,一是河内,但二者毕竟是可以论宗盟的,这绝对冤不了人的!路岩以魏州寒族,青丝红颜而当国政,彼等势门巨室,固当齿冷!
李漼闷了一会,便使人往翰林院唤韦保衡。兴庆宫的翰林院就在左边金明门内,离得不远,韦保衡很快就到了,手里抱着草好的李国昌授官诏书。今日不坐朝,翁婿也是头一遭见着,李漼开口便问道:“同昌可好?没出去罢?天风可寒了!”韦保衡点头道:“陛下安心,公主一切都安好,现在好上了叶子戏,与娣媳几个坐下都不肯动了!”李漼笑道:“这样最好,朕心方安,父母唯其疾之忧!汝兄弟现居何官?”韦保衡道:“臣弟韦保乂现为度支员外郎。”李漼道:“回头汝使院中草诏,改授韦保乂兵部郎中、翰林学士!”韦保衡拜下道:“陛下,臣弟年资素浅,恐难膺此任!”
李漼摆了摆,开始看李国昌的诏书,嘴里道:“朕心疼女儿,也心疼女婿,故将你兄弟与你做个替身!此诏可是郑畋所为?”韦保衡汩着泪道:“正是郑畋所草!”李漼用了印,将诏书予了杨玄翼,对韦保衡道:“汝与路岩商量,宣歙节度使裴璩不能于事,可另择贤能!再下堂帖问问马举,濠州几时得平!”韦保衡应了。李漼便道:“杨玄翼,送送驸马!”又道:“保衡,事了不了,早早还宅,勿使同昌望念!”又道:“告诉同昌,莫贪玩叶子,冬日早卧晚起,方是养藏之道!”韦保衡一一应了。
俩个人拜了出来,杨玄翼便说起适才陈蟠叟一事来,圣人让他送驸马,便是要他说告的。韦保衡听了这才知道“裴璩不能于事”是怎么回事了,此事也确实是蹊跷的,路岩那几个亲吏虽说招权纳贿,不到得便真将手伸到了至德,“赡军两年”之语更是骇人听闻,边咸如此,则一体的郭筹也当如此,则路岩当更甚,果是如此,路岩便是杨收第二,不好时自己也得受牵累!听完,他问道:“枢相以为事亦有一二影响否?”杨玄翼道:“天子明圣,我等何言!”韦保衡将头一点,他敏锐地感觉到了杨玄翼对此事分明有看法,当然他也合有看法,南衙专君,则北司不竞!
韦保衡到了政事堂阶下,边咸、郭筹便迎了出来,脸上都揣着些分外的小心。韦保衡道:“有旨与路相议事!”边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