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好多时矣,昨晚又据情有所删改!”朝门外唤了一声,青衣小厮便抱一个锦匣进来。路岩看了,署了名便吩咐备车,往内宅脱了燕服,换上紫袍玉带,着意整饬一番才出了门。
天子此时还住在兴庆宫,自新昌坊过去,也就三坊之地。元正七日假,宫中清静,通阳门不开,路岩也没有走南边的明光门,直接往西边去。同昌公主年前感了风寒,一直没好,圣人与娘娘心焦,使得一众内侍、太医如梭,不是走金明门,便是走同光门。也是凑巧,人到金明门外,前面驺骑便报了过来,说韦内相人已到同光门外了。路岩流矢使人去约住,车马便过去了。到了时,韦保衡便拜了过来,身子未起来便道:“仆射有何要事?圣人相召,恐不能久候!”路岩携着他手道:“那走着说!内相,公主玉体和乎?”韦保衡道:“伤寒之疾,非一时可瘳,圣人相召,便是为此!”
路岩心中稍安,道:“内相,我这里有一份表状,愿托公上呈天子,岩在此待诏!”韦保衡接了,问道:“下官冒昧,可闻一二?”路岩道:“劾表也!”韦保衡道:“谁耶?”路岩道:“康河东!”又道:“公可展看,若能连署则大佳!”韦保衡道:“公主之疾,下官是五脏俱焚,此事容下官细思之!”路岩抬手道:“好,劳公代呈!”韦保衡便进去了。路岩便在门下站着,也不与阁门使交通。
韦保衡进门不远便展开看了,路十起笔还是谢昨日擢升之恩,然后说自己愧于受恩,再便说到愧,一是不能燮理阴阳,致有徐州之乱,二便是不能早用良帅,致使河南、淮北二三十州久罹兵火。然后才转入正题,所劾康承训的罪状与刘汉籓得着的那份状子几乎一样,便是逗桡不进、贪虏获、不时上功。罗列之后,便说淮南不得马举,则庞贼必然拔泗州,大乱淮南、江南;河南不得张玄稔,则国家之兵尚不得休。愿重贬康承训以劝忠义,以慰百姓云云。韦保衡还未行到积庆殿便有了主意,这名他得署,路十要与北司死掐,便少不了自己这把火,路十败了,他便趁势入主中书,胜了,便可算是为南牙出了一把力!
到了积庆殿左近,韩文约便迎了过来,嚷道:“内相,圣人在偏殿有一会了!”到了殿内,便见郭淑妃也在,韦保衡上前拜了,李漼唤起来道:“同昌究竟如何了?朕本要来看的,又恐怕倒累了她,故唤了你来问问!”郭淑妃道:“医官也好,奴婢也好,见圣人如此忧心,估摸着也不敢说真话的!”韦保衡汩泪拜在地上道:“臣调护公主不周,忧及陛下、娘娘,实是罪该万死!”李漼道:“这不是请罪之时,但说公主病情!”韦保衡流矢抹泪道:“公主病虽未瘳,然已大逾前时,昨日晚便用了半碗粥,夜间咳嗽多痰,眠亦不足,今日近午方醒,起即食粥一碗,虽间有小咳,精神已长,不乐长卧矣!”李漼松了一口气,又太医似的,问了一堆望闻问切的话才放了心。
郭淑妃道:“也是同昌贪玩,寻梅寻雪寻出这无妄之祸来,你也别自责,得休息时便休息,别一个好了一个又病了!”李漼点头道:“是这话!告诉同昌,将病养好了,过些天朕与她阿娘来看她!你回罢,别让同昌望念!”韦保衡拜下应了,将路岩捧出道:“启禀陛下,路岩有奏!”郭淑妃便先走了。
李漼接了问:“路岩的表如何在你手里?”韦保衡道:“路岩现时便在同光门外,臣恰好遇着,知臣面圣,又欲臣连署,故托臣转呈!”李漼看完,问道:“汝名何在?”韦保衡道:“陛下急召,臣不及署名!”李漼道:“汝欲署乎?”韦保衡拜下道:“臣欲署,路岩所劾,实有其事!”李漼顿了顿,问道:“汝可知,朕若可此奏,势必牵联中尉、枢密!”韦保衡道:“臣知之,举贤受上赏,非其人则同罪!”
“知之奈何联署?”
“杨氏兄弟虽为中尉、枢密,然杨氏非北司也,使杨氏即北司,则臣名愈不可无!”
李漼满意地点了点头,便使人去召路岩,君臣三人将事平章妥了,当天便使枢密使西门季玄上任右军中尉,韩文约任下枢密院使。第二天一早便发出了康承训贬诏,贬其为蜀王傅、分司东都。同时任命户部侍郎、判度支崔彦昭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