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过后,很快又是小满。
静姐撕着日历,往后一翻,才惊觉等到下一个节气,芒种那天,他们已经坐在考场了。
“今年芒种是6月7号?”有人问。
“嗯。”
“好快啊。”
“是啊,好快啊。”
五月天,绿阴已成,枇杷黄后杨梅紫,正是人间小满天。
小得盈满,将满未满。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校领导也跟着翻过日历,毕业照拍摄恰好定在小满这天。
场地就选在操场,背后是一墙刚冒出新芽的紫藤花瀑。
浅夏时节,夏意已浓,但炎气未至,偶有凉风吹拂,算是拍照的好时节。
江南烟雨刘老师和莺莺今日都换上了难得一见的旗袍,不是夸张的款式,素雅温婉,一个浅绿,一个米白,刚从办公室走出来,就引起一阵起哄声。
起哄声久长,别说一向很有文人气质的刘老师,就连铿锵玫瑰莺莺都有些遭不住地红了脸,只好使出“最后一个进教室的下课来我办公室听写”的残酷手段才将一众学生轰了进去。
刘老师和莺莺的旗袍将学生的期待值瞬间拉满,祝余他们正打赌老付会穿那件白衬衫还是那件浅蓝的,结果老付就穿着平日常见的藏青polo短袖走了过来。
所有人:“……”
“老师,毕业照唉,三年一次唉,你就穿这个?!”
老付大惊:“这衣服怎么了?全新的,今天第一天穿。”
“第一天穿那也是Polo衫,和你平时穿的有什么区别?你看看人家刘老师和莺莺,旗袍,多好看!”
“就是!如果十几l年后我老婆想看我高中毕业照怎么办?我拿出来给她一看,刘老师和莺莺这么美,班主任却穿着一件小老头衫,那我多没面子?这拿不出手啊!”
“虽然我很不认同你十几l年后就会有老婆这一点,但我觉得你说得对。这样吧,等下毕业照让四班先拍,我这有20块钱,老师你拿着打车回家换件衬衫过来,抓紧啊。”
“20够吗?不够的话我这边还有五毛,多了没有。”
老付低头看着自己微凸的肚子,陷入沉思。
哪难看了?他还特意挑了一件和他们校服一个色的衣服。
一群人看着老付怀疑人生的眼神,在底下直乐。
楼下传来老王喇叭的声音。
“各班都抓紧动作了,收拾好就准备下楼,操场集合。”
老付还在怀疑人生,几l个男生笑得肚子疼,最终决定放魔鬼老付一马,推着人往楼下走,边走边抚慰:“骗你的,不是老头衫,好看,精神!”
“真好看?”
“好看好看。”
奚迟失笑,抬脚跟在他们身后往操场走。
五月的天,校园里蝉鸣还未起,但已经进入盛夏序章。
三层合唱台被搬到了操场
中央,摄像机在前方闪着光,一众校领导来得比学生更早,已经入座,朝着往这边跑的毕业生招手。
一个,两个,三个…送走一批又一批学子的台阶上慢慢站满人。
“迟哥。”人群中的廖争忽然喊了一声。
奚迟看过去。
廖争笑了一声,抬手,指着奚迟领口下的位置:“你和黎哥好像戴错校徽了。”
奚迟一怔,一低头,才发现校徽上是江黎的名字。
是戴错了校徽还是穿错了校服,奚迟自己也分不清,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戴错的。
廖争的话惹得前排一群人扭头往后看,眼里全是揶揄。
“换回来么。”江黎轻笑着问。
两人掩在前排身影下的尾指亲昵地贴了一下。
奚迟看着心口处印着“江黎”两个字的校徽,半晌。
“算了。”他说。
就这么拍也没什么不好。
“好了,所有人看镜头。”摄影师站在机器前,高高举起手。
“3,2,1——”
重重山岗外吹来的风,从三年前的夏天,吹到三年后,最终定格在名为“毕业照”的镜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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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夕,瑞城又开始落雨,一如去年。
最后一个晚自习,老付一一检查过身份证、准考证和该带的文具,不再让他们看错题,不再讲卷子,只是坐在位置上,看着底下即将赶赴一场大考的孩子。
“天气预报明后两天都有雨,可能会冷,去考场的时候都带件外套,知道了吗?”
“知—道—了。”
老付笑了笑,忽地说了句:“紧张吗?”
底下没说话。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比起紧张,更多的似乎是茫然。
沉默就是答案。
老付慢慢放下手中的保温杯,用他惯有的、却又好像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的温和声音说:“没事,别急,慢慢走。”
所有人抬头看着老付。
“人生本就是一山又一山,一程又一程。”
“很多现在看来天大的事,多年以后,都会被云淡风轻地提起。”
“哪怕是高考。”
“老师希望你们都能考得好,但如果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