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久久。
但古往今来求长寿的多了,有几人真能长命百岁呢?
见天元帝欲言,太后抬手打断,推心置腹道:“哀家知道你自小有主意,本也用不着哀家说什么,可你是哀家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爷儿俩闹到这般田地?
父子没有隔夜仇,纵然这孩子有千百种不好,终究是你自己挑出来的,如今又想让他成才,又不与人教他,他本不如你,难不成还要一夜之间生而知之吗?
若果然有仙人点化,哀家也不必犯这个愁!”
太子自始至终垂着头,不曾反驳。
太后又指了指天元帝,“便是皇帝你,儿时不也是几位先生手把手教导,才出落得今天这般?便是棵树,也需得有人时时在旁修正,才能长直溜了。”
皇后也好,太后也罢,乃至文武百官,都知道这次波澜根源何处:权力滋生的疑心。
皇帝疑心太子的能力,疑心他羽翼丰满后的孝心;
太子疑心皇帝的信任,疑心日后是否如寿王下场;
朝臣疑心君王是否会晚年昏聩,疑心太子是否能当担任,自己来日能否延续荣光……
因权力而生私欲,因私欲而生野心,因野心而生分歧。
如此种种,人人都不无辜,人人都有算计,交织在一处,就成了死结。
人人心知肚明,但人人皆知不可明说!
这一关早晚要过,必须有人主动站出来挑明了,但太后不能起头,因为后宫不得干政。
皇后也不能起头,因为她只是皇帝的妻子,没有先天血缘纽带束缚。
唯有隋青竹名正言顺,却碍于身份,只能开头,不能收尾。
如何收尾?
其他朝臣是皇帝的人,也不能说,不然就有二心。
皇后也只能点,而不能揭,因为太子非她亲生。
太后,只有太后,百善孝为先,此事既是国事,也是家事。
如今事发,若单纯从国事角度来看,根本无解!
是死局!
太后说着落泪,太子也磕头泣道:“父皇明鉴,儿臣确无不臣之心,只因自身愚钝而惭愧,而立之年却一无所成,愧对父皇厚爱。若惹得父皇生气,打也好,骂也好,只求父皇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天下万民仍需依仗;也不要责备几位先生,他们尽力教导了,实在是儿臣自己个儿不争气,这才想多添助力……如今儿臣又令皇祖母这般操劳,越发该死……”
说着,他悲从中来,竟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当太子真的好难呐,他本不如前头几位兄长得圣心,如今进取不是,不进取也不是。早知如此,还不如早早退位让贤,来日做个贤王,也好过这样但惊受怕,相互猜忌,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
皇帝难免心软,只仍不发话。
太后这次也是真的急病了,当下咳嗽几声,憋得脸都紫了。
天元帝忙起身,亲自端水侍候,又拍脊背顺气。
太后拍拍他的手,又劝太子,“你父皇也难,你行四,懂事时大局已定,以往只看着他风光,这些年他的苦,你却不懂。如今海内外千头万绪,暗藏隐患,一步都错不得,你父皇自然谨慎,不便轻举妄动,你不要怨他。”
太子忙道:“父皇待孙儿恩重如山,孙儿感激都来不及,如何会怨?只恨自己无用,累得太后跟着受累。”
又看天元帝。
天元帝拨弄下手串,终于百感交集道:“为人父母者,必为之计深远,爱之深则责之切,朕为人父,岂会刁难自己的孩子?”
有这么一句话,就是愿意顺着太后给的台阶下来了。
太后欣慰,面上病容立刻减了三分,“你们父子和睦,哀家的病就好了一大半。”
不光她的病,连带着这些天皇后、太子并后宫诸人的心病,也都瞬时去了大半!
前番多敲打天元帝,如今他肯低头,太后又顺势提点太子,“你父皇与你的臣子们,本是好意,但人心隔肚皮,你自己也要有主意才行。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了,你是君,他们是臣,此不可废。”
依太后之见,这爷儿俩固然互有疑心,但天元帝做得也够可以了。
远的不说,詹事府那几位大臣,宋琦曾连任国子监祭酒,清流中名望颇高;
隋青竹是柄利剑,无坚不摧。
而内阁六位阁老的弟子、儿孙之中,也唯有一个郭玉安暂时未成气候,可拿来一用。
当然,全是好驾驭的文臣班子,确实也缺点儿东西,这么瘸着腿儿干巴巴熬了快两年,不怪他们着急。
“太子”,非着意太子是谁,而是这道坎儿,得迈过去。
嗨,还是那句话,儿孙都是债!
太子生母是低级武官之女,骑马射箭倒也罢了,旁的,实在教不来。
诸位皇子皆非皇后亲生,隔着诸多生母,倒不好太过积极,故而当年许多职责都是太后亲历亲为。
如此她再说,倒也不突兀。
太后略喘了几口气,“那隋青竹近几年来名头甚大,哀家在后宫也听过,是直臣,杀不得,用着倒也罢了。但太子啊,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