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有一张方桌,两条凳子,还有一张木板床。
床榻上,一名大概十来岁的孩子正发着高烧,脸蛋红得像炭炉,额头用湿毛巾敷着。
听见母亲的呼唤,干裂的嘴唇发出虚弱的声音,“娘!”
“虎子,娘在这,娘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妇人开始翻箱倒柜,可是哪能翻出什么。
小丫头眼睛都红了,掏出一叠银票,但被林白收了回去,只拿出一些碎银子。
“大娘,这里有些碎银子,拿去给孩子看病吧!”
妇人不知所措,想接,但或许又有什么驱使着她不能去接,最终“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
“公子,这些银子就当是民妇借的,将来民妇一定还。”
“不用!”
林白道,“这些是预支给你的,以后你们的蚕茧苏家全要了,并且不用降价。”
妇人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追月提醒道:“大娘,快带孩子去看大夫吧!”
“对!对!看大夫。”
妇人顾不上谢,背着孩子连忙离去了。
“姐夫,他们这么可怜,为什么不多给点银子,小气鬼!”
出了村,小丫头眼圈还是红红的,似乎很不满。
追月连忙道:“二小姐,多给银子对她们并没有好处。”
出息了哈!
林白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同情弱者是对的,但帮人也要讲究方法,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而且,你帮得了一个,帮不了所有人,除非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小丫头似懂非懂,道:“那你就从根源上把问题解决了呗!”
呵!
说的比唱的好听。
真当姐夫是神呢,穷这个问题自古就无解。
不对啊!
穷虽然无解,但这些蚕农的问题未必无解,起码价格……
“追月,姑爷刚刚听那妇人说的价格,为何和布庄的价格相差如此之大?”
来之前林白做了一些功课,对蚕茧的价格有所了解,但和刚刚那妇人说的却完全不一样。
苏家布庄的进货价,起码比那妇人说的贵了一倍还有多。
“姑爷,一直都是这样的。”
追月解释道,“蚕农的货无法直接到布庄手上,因为零散,通常都是由各村村长先统一收取,然后再到桑叶镇,期间经手人不知多少,总之层层上交,最终到布庄的价格和蚕农出售的价格就像现在这样。”
“大小姐曾经想过绕开这些人,但最终无果,一来自己挨家挨户收不现实,二来阻力太大。”
“从附郭县到桑叶镇,以及各村村长,甚至江州官员都有关系,大小姐说这里面的利益太大,根本绕不开。”
明白了!
桑蚕是桑叶镇的支柱,这是一块大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
交了税还不够,还要在蚕农碗里抢饭吃,层层盘剥。
林白问道:“三大布庄也是这样?”
“对”
追月点头,“三大布庄规模大些,可能价格要稍低一些,但应该相差不大。”
所以说,这些利润其实大部分都进了那些蛀虫的口袋,如果布庄能和蚕农直接对接,蚕茧的价格非但不需要降,甚至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只是这阻力……
林白突然有些理解老丈母娘为何非要自己考功名了,这个时代,没有功名想做点事太难了。
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追月,不去镇里了,直接去魏家村。”
……
魏家村有将近三百户,算是不小,加上都是同姓,比较齐心。
蚕茧价格下调,而且幅度这么大,自然招来了很多不满。
此刻在魏家村村头的老槐树下,一大群人正围在一起,闹哄哄的一团。
里长陈木森大腹便便。
赵云林也在一旁,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事情就是这样,今年行情就是如此,你们若是去了江州城就知道,城里布庄倒了一大片,所以这蚕茧的价格……”
陈木森开口。
“生意好时也不见你们涨价,凭什么生意差就算到我们头上?”
“就是!这个价格想逼死人吗?”
“生意好坏谁知道,说不定就是你们故意的。”
“……”
“都吵够了?”
陈木森冷着脸,“都说了不是你们一个村的事,其它村能接受,你们为什么就不行?”
他面带怒意,众人顿时不太敢说话,里长虽然不大,但事事能卡住他们。
“这不是能不能接受的问题,而是大家要吃饭。”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