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家庭会议散场后,马建兵亦步亦趋跟着外甥女,等四下无人的时候,他悄声问:“茵茵,你前几天不是回了趟木须镇,说是看姥姥,是不是还去找罗哥借钱了?”
“是啊。”徐茵爽快地承认了。
“……”
马建兵一脸惊恐:“真、真找他借了?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啊?竟敢找他借钱!地下钱庄的钱是那么好借的吗?借一万,回头让你还十万……完了完了……这得卖多少烧饼才赚得回来啊……”
徐茵似笑非笑地睇了舅舅一眼:“您也知道地下钱庄的钱不好借啊?”
“……”
马建兵抹了一把脸:“我知道错了!这不已经改邪归正了么。那茵茵你怎么还明知故犯啊?”
“我是按正常利息问他借的。”
“他肯啊?”
“那可不!”
“……”
好吧!
他知道了,外甥女肯定拿当初对付他的那一套对付罗哥了。
他默默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替罗哥祈祷。
说完钱的事,徐茵正色道:“舅舅,你最近表现得很好,可别让我失望哦!等买完房,下一步计划就是盘铺子,你要是表现好,给你也盘一间,到时候挣多少都是你自己的。你可以算算,照这个速度,多久可以娶上媳妇。”
“嘿嘿……”马建兵搓了搓手,“放心放心,我现在闭眼就睡着、睁眼就想着出摊卖饼,哪有工夫想打牌的事,真的!我发誓!而且……而且……”
他说着说着,耳朵脖子染成绯红一片,鼓起勇气承认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徐茵了然:“纺织厂的?”
马建兵挠着头点了点:“她几乎每天都来我这里买烧饼,有一次还帮我把掉在地上的钳子捡起来……”
徐茵听舅舅讲完爱情故事,拍拍他的肩:“那继续努力!让人家姑娘看到你的脚踏实地。”
马建兵点头如捣蒜。
徐茵的确是去找罗哥借了一万块。
除了罗哥,她想不出身边还有谁拿得出手这么大一笔钱。
罗哥当然不愿意借,可不愿意有用吗?这丫头眉一挑,还没开口就让他有种来砸场子的错觉,只得客客气气地借了她一万。
筹到了钱,徐茵就去找小何把那套三居室买了下来。
原先的主人把房子维护得很好,墙面抹着淡蓝的墙漆,地面是很亮的抛光漆,乍看像铺了一层鲜亮的地板,厨房、卫生间贴着白色瓷砖,打扫干净就能搬进去住了。
三间卧室,两口子一间,徐茵一间,徐潇那间,马春芳本想把高低床搬上来,让舅甥俩一块儿住,但马建兵更喜欢一个人住一楼单间,马春芳想想有个人看炉子、三轮车啥的也好,就把单间的里屋收拾了一下,腾给弟弟住了。
一家子楼上楼下搬东西,自然瞒不过筒子楼里的众人。
“老徐家怎么了?又在搬家了?”
“听说买了套高工楼的三居室,这不搬去前面住套房了。”
“哟!老徐家发财了?高工楼的套房,我听厂办的人说,最便宜也要两万以上。”
“他们原先就有两间房,退掉换个三居室,应该不用补多少钱。”
“什么呀!他们只退了一间房,一楼那间留着没退。我本来还在想,老徐家要是打算把一楼那间退了,我就去买下来!”
“什么?一楼那间没退?这么说,他们家现在有一个套间、一个单间?嚯!老徐家真发财啦!”
焦冬梅听说后,重感冒还没好利索,又病倒了。
额头覆着降温的湿毛巾,嘴里哼哼唧唧:“哎哟!老周啊,我们当初选择要两万块就好了!现在你看,大家都拿得出钱买房子,就咱家……”
周全才也听说了徐家买房的事,心里很不是滋味,徐伍一那么没出息的一个人,媳妇当家听媳妇的、闺女当家听闺女的,整一个耙耳朵,没一点主见,这么无能的人,日子居然过得比自己好。
陶工那套三居室,那是真的好,他以前跟着厂领导去陶工家慰问时,就特别羡慕,但当时不知道有这样的机会,现在则已经来不及了。
越想越觉得当初花钱保岗走了一步臭棋。
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会儿去找领导说想下岗,领导不但不会给两万补偿金,还会对他们两口子的印象非常差。
唉……
周全才长长叹了口气:“幸好我们还是厂里的职工,一时半会拿不出钱买下住着的这间房,厂里也不会赶我们走。”
“那我们不筹钱了?”
“上哪儿筹啊?现在大家都在想办法借钱,我们就安安心心上班吧。比起那帮下岗的,我们家还算好的了。”
焦冬梅抿抿嘴,心里依然很不甘。
毕竟好几个小姐妹问她什么时候去厂办交钱办手续,她要面子,只说“快了快了”,现在一直不去办手续,她们肯定猜到了。
这么一想,她又哀嚎一声躺回床上:“我还没好利索,你再帮我请两天假吧。”
“还请?那这个月奖金栏估计要吃个大鸭蛋了。”
“……”
焦冬梅只好起来,儿子马上要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