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亚文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虽认识,但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
谁想到冯晓峰下一句就是:“陈少爷,我们又见面了。”
冯晓峰打招呼的对象,竟然是他身边的林然。
林然有些无语,他和冯晓峰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但出于礼貌,还是回了一个儒笑:“冯少爷,别来无恙。”
“还行。”冯晓峰走到他们面前,抱拳道:“见过朱老先生。”
“嗯。”朱亚文点点头,虽然先和徒弟打招呼有点不合礼数,但他又不是麒麟会的人,年轻人也比较有个性,他也就不计较了。
朱亚文问道:“冯公子不是文玩圈的人,还对古董有造诣吗?”
冯晓峰答道:“我是没读过什么书,不过在下对于绘画略知一二,没有其他爱好,就喜欢收集字画。”
随行的一位研究员低声说道:“冯晓峰可是书画内知名的收藏家,据说,上次他去京城参加艺术品拍卖会,一掷千金,买回了十多副字画。”
林然面无表情,打量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虽打扮有些离经叛道,但他的性格倒也挺豪爽,上次还赠与了他《采薇图》。
他选出的仿品自然就是字画。
“恕在下无礼,我认为这幅北齐校书图是仿品。”冯晓峰说道。
他说话时很小心,似乎生怕得罪朱亚文。
“何以见得?”朱亚文微笑起来,他并不想给小辈压力。
北齐校书图是北齐杨子华创作的绢本,但原本早已亡佚。
目前存世的其实是宋摹本,画中包含三组人物,坐在画中心,是四名士大夫,端坐于榻上,面前摆着丰盛的菜肴,似在举行会议。
榻内一人正是樊逊,是北齐知名文学家,正在认真执笔书写。
其余三人也各有千秋,一人执笔,一手托举书绢,似在审阅,另一人则是盘膝而坐,似在弹琴。
在点名原因前,冯晓峰先对画卷进行了一番鉴赏。
朱亚文和林然都点头表示赞同,能读懂画中意,冯晓峰确实是有一定的艺术修养的。
“只可惜...”鉴赏完后,冯晓峰摇了摇头,语气却平淡无波,“这是仿品无疑。”
身后的对字画略有研究的研究员站出来,朗声道:“冯公子可不要信口开河,这书卷确实不是北齐的作品,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北宋摹本。
“我可不这么认为。”冯晓峰说道,“还想请诸位观看一下这卷的笔法。”
所有人都来到画卷前。
只见他做出了一个惊人举动,将裱框掀开,然后捏住了字画的角。
“北宋时期的纸张,其中最为出名觉得就是澄心堂纸,被称为纸中贵族,其实就一种是珍贵的宣纸,选料苛刻,是在冬天,用楮树皮制作而成的。这种纸,要用溪水中的薄冰,冰水混合后来漂洗纸浆,多次漂洗后,制作而成。这种纸白首白尾,匀薄如一,在南唐时期,只有李煜可以使用,其余人,见都没见过。”
“而到宋代后,要求就放宽了,造纸厂也会生产澄心堂纸,不满足条件的一律不予以加工。这幅《校书图》,使用的正是楮树皮。”
冯家不过是一个土帮派,向来以狠辣出名。
却不想他们家的公子,竟然对字画有此研究?
朱亚文微微颔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因此目前来看,他仿佛都是在说这幅字画是正品。
不过,林然却已经听出端倪了。
不禁多看了一眼冯晓峰,这三大家族当中,就陈启对古玩的研究最次了。
果然是有了钱后,就会想把儿子往精英进行培养。
“问题也就出在这,这幅校书图使用的也是澄心堂纸,真是煞费苦心,只可惜,仿制者弄错了一件事。”冯晓峰说着还摇头叹息起来。
朱亚文觉得眼前的小子虽然有水平,但骨子里却透露出一股恃才傲物的感觉。
“同样是澄心堂纸,工具却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北宋的造纸工艺,领先于唐,但还是远落后于目前的年代。”
“澄心堂纸的厚度有严格的要求,我家收藏的几幅画的厚度,都远比这幅字画厚,误差查过了一毫米。”
冯晓峰语出惊人,所有人都惊讶玩法,包括林然在内。
林然以为他要说的是纸的纤维淡雅,因为这类宋仿澄心堂纸,主要作用是给大师绘画和题字,墨迹并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淡去。
但冯晓峰竟然看出了眼前的字画的厚度误差。
朱亚文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冯公子,一毫米的误差你都能看出来?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握着的部位,是修复留下的问题呢?”
冯晓峰点了点头:“的确有如此可能,毕竟修复师水平不一,很可能没有注意到其中的误差,那这幅书画,也太可怜了。”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问题。”
他指着字画缓缓道来:“其实我在美国的波士顿博物馆,有幸见过杨子华《校书图》摹本的真迹,杨子华风格质朴有余,粗犷不足,这也和当年齐国不拘一格的作画风格息息相关,因此,整体会显得有些不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