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闫芳香摒退了众人,只留下张红英和闫建勋。
闫芳香让张红英坐在炕沿,郑重其事给她磕了三个头,吓了张红英一跳,隐隐心里有些不安。
闫芳香拿出一个包袱,把里面的二十两银子摆在了炕上,哽咽道:“阿娘,女儿要出嫁了。这些银子,十两是阿爹的卖命钱,十两是我嫁人的聘金。”
“咱家已经没有田了,您一定要管好这些钱,再让阿弟挥霍没了,可就没有第三个女儿帮你挣聘金了。”
张红英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三丫,娘、娘从来没想过以女儿换钱,没想……”
闫芳香苦涩的扯了下嘴角。
阿娘是没想过以女儿换钱,可结果却是。
如果不是闫芳香誓死不从,她就会和闫芳兰嫁刘根生一样,嫁给了朱广文。
后来的找婆家也是,计较最多的,不是哪家的婆家好相处、女儿不受屈,而是哪家给的聘礼多,能给儿子换更多的娶媳妇钱。
有爱,或许不多吧。
闫芳香有些心烦:“我知道阿娘护我,只是,到最后都会选择阿弟。我不怪阿娘,所以,以后,如果女儿在阿娘和相公之间选择相公时,阿娘也莫要怪女儿。”
张红英心里空落落的,嘴里呢喃着:“三丫,娘、娘对不起你……你是不是不想嫁啊,要不……”
闫芳香翻了一记白眼儿:“娘,如果不同意,你有办法吗?”
根本没办法,无为,也是扼杀爱的一种方式。
在杨锱城面前,胆小的张红英,甚至连正眼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比鸿毛还轻。
嘴上心疼十分,不如身体行动一分。
论对自己的帮助,张红英的作用,甚至比不上王月梅。
闫芳香有种恨铁不成钢的身心俱疲:“娘,我就要出嫁了,您能像大伯娘叫‘芳芝’、三婶叫‘芳草’那样,叫我一声‘芳香’吗?”
张红英不明所以,呢喃的唤了一声“芳香”。
闫芳香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毅然站起身来,盖上红盖头,走向门口。
刚出门,就被一人打横抱起,这次闫芳香没有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怀抱,是杨锱城,将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
闫芳香双手环住杨锱城的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怀里。
男人嘴角上扬,没有把闫芳香放在驴车上,而是飞身上马,飞驰而去。
迎接队伍登时乱做一团,王媒人高喊:“回来!新娘子不骑马,得坐车!”
老方高喊:“回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
所有人的喊声都被掩在了猎猎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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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锱城带着闫芳香,并没有回杨石砬子,而是跑到山脚,弃马上山,大约一个时辰以后才爬上一块高高的、光秃秃的崖石之侧。
掀开闫芳香头上的红盖头,错愕的看着如画里走出来的漂亮新娘子,眼睛都看直了。
闫芳香娇嗔道:“哪有、哪有这样盯着人家看的?”
杨锱城毫不隐晦,开门见山:“娘子长的真好看。”
以前是不好意思看,可下娶回来了,可以天天看、时时看,杨锱城心底的高兴再也装不下,溢得到处都是了。
闫芳香:“……”
闫芳香红了脸,转而看向周遭的环境:“你、你带我这儿来做什么?”
每次跟杨锱城在一起,闫芳香都有种自己被偷、被抢的感觉,好好的大喜日子,不回家,竟然爬山。
杨锱城轻舒了口气:“我带你来鹰嘴崖下,是想告诉狼母一声,我成亲了,你是我媳妇。”
鹰嘴崖?狼母?
闫芳香错愕了,这个光秃秃的崖口就是三伢子做梦都想来的鹰嘴崖?
狼母,莫不是曾经庇护过杨锱城的那头母狼?
杨锱城似猜中了闫芳香心头的疑问,拍了拍身侧的崖壁,指向崖壁上方高耸入云的崖石:“三伢子要去的是更上边。咱们站的位置是鹰嘴崖脚,是狼母曾经吼月的地方,它死以后,我把它葬在悬崖中间的崖洞里,偶尔会来这里陪它一会儿。”
杨锱城从怀中拿出一条巴掌长的狼尾,郑重的交在闫芳香手里:“这个是我从狼母身上截下的狼尾,以后,也归你保管吧。”
闫芳香赶紧把狼尾又递回来:“这是你最珍视的东西,还是由你自己来保管吧。”
杨锱城把狼尾又推了回来:“我珍视的东西,自然交给我珍视的人来保管。而且,狼母曾是狼后,它的皮毛,遇到野兽会预警,也能震慑住一部分狼族,你带着它,我也放心。”
闫芳香只能收下狼尾,冲着崖壁下郑重道:“狼母,您放心吧,以后我会好好照顾锱城的。”
杨锱城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芳香,狼母听不懂人话,你要喊狼语才行……”
闫芳香呆萌的看着杨锱城,不明白杨锱城是什么意思。
杨锱城如狼般的叫了几声。
闫芳香有样学样的学了两遍,郑得其事的冲着崖下又叫了一遍。
娇娇柔柔的样子,哪里是狼,分明是小奶狗啊。
杨锱城再难掩饰眉眼间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