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黄昏,齐云绣坊的掌柜来了,说是史红鸾已经去过绣坊说明了情况,双方自愿达成和解。
齐云绣坊主动赔偿了史红鸾一百两银子,史红鸾让掌柜的把这一百两银子转交给闫芳香,算做新百福毯的工钱。
同时,齐掌柜按约定联系了其他几家绣坊,调配了大批绣线,明日一早即可交付给闫芳香。
问题终于解决了,本来打算一起回临安县的杨锱城却说主家临时有事,需要再留京城几日。
家里急等着线开工,闫芳香等人由二伢子护送着先行返乡。
刚到临安县城门口就撞见了柳婶子,原来,兰桂芳无线可用,已经两天无法开工了。
尽管柳婶子很聪明,让织娘和绣娘们像往常一样按时上工和下工,但流言还是越传越凶,甚至传兰桂芳已经倒闭了,三个东家都天南海北的跑路了。
急得柳婶子满嘴起大泡,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三位东家回家。
终于,把闫芳香和线给盼回来了,兰桂芳有救了。
柳婶子心直口快,把外面传的流言对闫芳香说了一遍。
闫芳香从车厢里出来,坐在了车辕上,让车队在临安县最繁华的几条街道绕起了圈圈,半个时辰后才浩浩荡荡的进了绣坊和织坊。
这么一高调,且带回了二十多辆马车的线,倒闭、跑路等谣言终于不攻自破。
兰桂芳再次回归了正轨,开始了马不停蹄的赶工状态,只几日,便把军队用的夏衣布织完了,绣娘们不分日夜的抢做夏衣,终于可以在军需营上门取货前完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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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需营终于到了临安县,第一项工作任务却不是采买军需,而是公布首批将士阵亡名单,返还遗物,发放抚恤银。
军需营每两人一组,分散到各个村子去。
柳里正头天晚上就把这个消息通知下来了,让村民们第二天早晨去祠堂门前集合,等军需营到来宣读消息。
各家各户的心都悬了起来,生怕明天亲人的名字被念到。
整个柳河村都仿佛被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当然,有一户是例外,那就是闫大柱家。
听说军需营回来行使差事,孙亚茹别提多高兴了,因为女儿闫芳芝曾说过,李辰已经给征丁校尉递了话,把闫大柱和闫建功安置在军需营当肥差。
这次回来,闫大柱一定不会放弃这个在全村人面前“露脸”的机会!肯定回来了!
孙亚茹越想越兴奋,脸没来由的红成了猴屁股。
次日,各家各户早早的跑到了祠堂门口,内心如焚,表情悲凄,甚至,头未梳、脸未洗,一门心思等着军需官的到来。
孙亚茹带着儿子闫建业也来了。
与村民的悲凄、邋遢恰恰相反,孙亚茹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
身上穿着一身橘红色的绸裙,头上簪着鎏金钗子,耳上戴着鎏金耳铛。
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大红唇抹得像烈火焚身,两条粗眉毛像两只贴树皮似的趴着。
走路腰身一扭一扭的,随着身子晃动,两只鎏金耳铛跟着飘来荡去,一张脸,抹得白里透着黑,像极了驴粪蛋子挂霜。
孙亚茹脸上的欣喜表情想挡都挡不住,在一众悲伤的村民中间,说不出的扎眼。
村人们纷纷投来愤怒的目光,妇人们干脆骂她精神病了。
孙亚茹冷哼一声,一会儿等大柱穿着差爷的衣裳回来了,小心闪瞎你们的眼睛!
柳里正带着两个差爷过来了,越走越近,待看清来人时,村民们怔然了,孙亚茹傻眼了。
来的人,不是闫大柱和闫建功,而是闫建勋和闫建池。
两个多月不见,两个少年,和出发时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明显成熟内敛了许多,这场战事,以最快的速度,把两个孩子给催大了。
村民们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开问:“建勋,没我家虎子吧?”
“建勋,没我家根柱吧?”
“建池,没我家海子吧?”
……
见闫建勋和闫建池纷纷摇头,村民们面现喜色,又刨根问底的发问:“我家根柱分到哪个营去了,过得咋样?”
“我家海子呢?掉没掉膘?”
……
闫建勋被问得头昏脑涨。
孙亚茹则使出浑身的力气把妇人们推开,指着闫建勋和闫建池,面色很不好看:“闫建勋、闫建池,你大伯和你建功哥咋没回村?是不是你俩抢了他们的位子回不来了?”
闫建勋默然的看了一眼孙亚茹,只从嘴里挤出五个字:“他们,回来了。”
孙亚茹想接着问,闫建勋递给了她两个小包袱,随即从怀里拿出一张公告,舍去了前半部分的战事介绍,直接念阵亡名单,一共阵亡五人,三个村人,外加闫大柱和闫建功。
孙亚茹顿时傻眼了:“你、你重念一遍,谁阵亡了?”
闫建勋把名字又念了一遍。
孙亚茹“噌”的一声站起来,把布告抢了过去,塞给了柳里正:“柳里正,你识字,帮我看看,闫建勋是不是故意使坏骗我?我家大柱和建功在军需营当肥差,哪用得着上战场搏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