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李云兴从江河那探听到的情报来看。
那群反贼起初是抢了官府,夺了官府的武器,又联合了一大批受苦的百姓。
最终抢山为王,自己做起了土皇帝,专门拦截各路到荆州的陆路车队。
苏昭阳那批物资实在太过打眼,而且柳仲卿也从未告诉过苏昭阳荆州有反贼一事,所以苏昭阳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到死的时候都还不知道,这其实是柳仲卿把他害惨了。
只是柳仲卿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反省?
在他看来,最终还不是苏昭阳办事不力。
但是从陈瑾严所说,他们不仅带着官刀,还要找人铸造官刀,这件事属实蹊跷。
且不说有没有铁匠敢接这笔生意,就算他们接了也没有材料。
每年官府授给这些铁匠的矿石都是限了量的,为的就是避免有这种暴民。
他们既然找上了老铁匠,说明……
“没错,太子殿下,看来您已经猜到草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陈瑾严拱了拱手,一脸肃穆的说道。
“你是想说,有人在私下贩卖铁矿?”李云兴有点不敢相信这个推论。
“草民斗胆说句话,如果是别家私自贩售铁矿,那必定是贪赃枉法,罪加一等!”陈瑾严斩钉截铁的说道,“可若是背后靠山足够大,那便另当别论了。”
“何意?”李云兴皱眉问。
“家父陈光,当年调查煤矿案一事,查出了不少关于朝中重臣的蛛丝马迹。”
陈瑾严顿了顿,继续说:“比如说,前任尚方令张廷玉与大鸿胪寺戚鸣勾结一事。”
尚方令,隶属少府,掌宫廷器物和御用兵器制造。
但是张廷玉此前被武皇查出,家中有大量来历不明的金银玉器,早就被革职处死了。
他与铁矿有所接触,也属正常。
只是这件事为何会与戚鸣有关?
难道两者之间还存在什么牵扯不成?
李云兴沉默了好久,才缓缓抬眸对陈瑾严说:“莫非,鸿胪寺戚鸣与外邦有什么不正当的交易?”
鸿胪寺掌管的是番邦外交,每年上贡以及外国君主或使臣,都被视为皇帝的宾客,所以与此有关的事务多由大鸿胪掌管。
可是陈光死的时候,戚鸣在鸿胪寺不过是个治礼郎,是最普通最低级的职位,他怎么可能有如此权力?
“太子,草民接下来所说的,可能会动摇江山社稷,对整个朝堂都带来巨变。”
“这件事牵连出了不少案子,也涉及到皇族中人,太子殿下,若是你没有想改变朝廷,真的为武朝江山付出心血的决心,草民也可以就此打道回府,永不踏入都城半步。”
陈瑾严跪在地上,脊背却是立得笔直。
他父亲当年并非突发暴毙而亡,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经过他多年的调查,其中涉及到此案的人,在事发之后几年,不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再也找不见踪迹。要么就如张廷玉一样,因为触犯刑律,被处死了。
他现在唯一担忧的是,如果太子知道这些内幕,又是否会选择继续调查?
武皇英明神武,怎么会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但最终他却选择了放任。
可以理解,在武皇那个时候,武朝上下时局动荡,匈奴如同野火般肆虐四方,根本无暇顾及其它,更遑论清剿贪官叛党了。
所以陈光死得冤屈,让陈瑾严这么多年都没有放下。
最可悲的是,当他发现自己越触及真相就越无力的时候,他开始放逐自我。
若不是在江陵城与太子一面,或许他真的会一辈子甘愿只做个打铁匠。
再后来才知道,太子严查了荆州的贪腐,还命人去修枝江城的堤坝,势必要保护荆州所有百姓的安居乐业。
一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名言在坊间广为流传,陈瑾严觉得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所以他最终找到了皇宫,找上了太子,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难道,你就是来都城试探本宫的吗?”李云兴眯着眼睛看着他,语气森冷。
虽然陈瑾严没有明说,但李云兴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草民不敢,但若是不确定,草民又如何甘愿冒着欺君杀头的风险来向太子坦诚?”陈瑾严急切地说,“草民知道,太子殿下心系百姓,但此事绝非儿戏,请太子三思啊!”
“本宫倒是不懂,你哪来的勇气劝谏本宫呢?”李云兴挑眉问道。
“自古以来,多少君臣关系崩溃于内乱,你陈瑾严难道仗着自己满心丧父悲痛就忘记了吗?”
陈瑾严闻言,脸色瞬间变白了。
是啊,太子是君,他是臣。
“陈瑾严,你是想效仿当年的吕壹吗?”李云兴嘲讽地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