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木工这种活,他算不上歧视,但也从未觉得这算是什么挑战。
苏璟淡淡道:“燕王,你怎么和你父皇一样,沙场官场才是人一生的唯一追求吗?木工怎么了,宋朝不还有个木工皇帝么。”
朱棣脸色有些怪异,这要是换了其他人这么说,他随便反驳。
但面前的是苏璟,虽然他很容易反驳,但却不是那么好说出口。
“先生,沙场建功,官场治国,学生以为这是所有男儿的追求并没有错。”
朱棣小心翼翼的说道。
苏璟看了朱棣一眼,笑道:“燕王,不必如此谨慎,我知道你的想法,无非是觉得我说的毫无道理,宋朝的木匠皇帝乃是昏君一个,是宋朝衰弱的一个罪魁祸首。”
“你这么想也没错,不用拘着,想什么说什么就是,我可没那么小气。”
朱棣顿了一下,点点头道:“先生,学生的确是这么想的,木工活这些事,不过只是一些微末小道罢了,又如何能算是人生之挑战呢?”
既然苏璟让他如实说,那他也就不再客气了。
“燕王,今日我也不与你说什么大道理,木工活和沙场建功还有官场治国的高下,论起来没啥意思。”
苏璟淡淡道:“庄子说过一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现在我也用一句话回你,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挑战是什么?”
朱棣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从小受的是宫廷教育,还是在大明的皇宫中。
一些固定的认知想法想要改变,不是说不能,而是很费力。
直接换一个角度说明理由,是不简单明了的多。
朱棣一时无言,虽然他平时不爱读书,但这句话还是学过的。
苏璟的意思他也懂了,或者说懂了一点没完全懂。
他不是苏璟,自然无法感知苏璟的想法,他觉得木工活不算是挑战,苏璟觉得这是挑战。
这两者是各自的想法不同。
但苏璟这不同的想法从何而来,又是为什么,朱棣并不知道。
“先生,您明明教导了我大哥那么多?您也改变了大明许多,为什么就不愿意去做一些丰功伟绩呢?”
朱棣忍不住朝着苏璟问道。
听到这话,苏璟停下了手里的活,他抬头看向朱棣道:“怎么,燕王来的时候,也被陛下安排当说客了?”
朱棣一愣,立刻解释道:“先生,父皇没让我做什么,这些只是学生自己的想法而已。”
苏璟再度低头,继续开锯:“我也没兴趣管是不是你父皇的意思,既然你问了,我也可以回答你。”
朱棣脸色微变,本想说些什么的嘴也闭了起来。
要说刚才的话,的确不是朱元璋让朱棣问的。
老朱虽然之前很想苏璟入朝堂,不过现在他已经想通了。
朱元璋是一个很果断的人,既然这件事已经改变了想法,那便不会继续纠缠下去。
这的确是朱棣的真实想法。
说白了,身为一个渴望沙场驰骋的皇子,朱棣对于苏璟无比的崇拜。
他本能的希望苏璟这样的人,能够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如此才符合朱棣心中的愿景。
现在能听到苏璟的回答,他很期待。
苏璟拉动着锯子说道:“要说我对建立功业,留名千古这件事一点也没想过,那也有些太虚伪了。”
“只要是人,总归还是会对名利有所追求,我做生意,创办这么多的产业,就是为了积累财富。”
“钱我已经不缺了,至于说名,我对名的理解,可能与燕王有些不太一样。”
“治理好大明这种事,在我这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名,不如留下一些什么,好让世世代代的百姓都能牢记我。”
“王朝终有寿命之尽头,但科学却是永远的。”
话音落毕,这根木头总算是锯开了。
朱棣整个人一怔,听着苏璟的话,只觉得自己深受震动。
“原来先生并非不爱名,只是先生之名,与学生之名,并非一物。”
朱棣喃喃道。
苏璟拿着尺子,按照图纸不断在木头上画下标记:“怎么,燕王已经能理解了?”
朱棣点头又摇头:“学生明白先生有追求,只是学生不明白先生之追求是何物。”
苏璟笑笑道:“燕王,不用在意这些,就好像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一样,这世上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有不同的想法本身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坚持你想做的就好,若是被我强行改变,那反倒不美了。”
虽然苏璟已经改变了许多事情原本的轨迹,也让许多人因为自己而改变。
但他并未有过想要强行改变任何人的想法,他只是去做一个引导者的事情,至于能否成功,皆看天意。
朱棣认真点头道:“是,先生,学生记住了。”
苏璟摆摆手道:“别废话了,把凿子给我拿来。”
“哦……是,先生。”
朱棣立马手忙脚乱的找起了工具。
两人就这么在院子里不断做着木工活,时间也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了。
转眼便已经是次日清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