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微笑着讲,你听见吗?我们庙里守门的黑虎仿佛在回答你,对!对!对!
这条黑狗特通人性,立马掉头也朝那和尚汪汪汪地连叫三声。常好说,师父,黑虎也在回答你,它说你说得对。那和尚哈哈大笑,常好越发心酸地流泪。
此刻,听完一堂佛经的山神和树神一前一后地从庙里出来,见常好伸手抚摸那黑狗,便议论起来,那妇人和那条黑狗以前是母子关系,所以彼此见面格外亲热。以前是人,怎么死了投胎变狗呢?那是因为生前这个叫姚黑虎的人造孽太多,又嗜吃狗肉,并且杀过狗,所以死后投胎变狗,以还杀狗吃肉的宿债。
我还是不明白,人死后在投生前夕,一般都喝了孟婆神的忘魂汤,把在生时的什么事情都忘记了,怎么这条由人所变的狗子还记得前世的事,能够清楚地认出前世的母亲来?
这还用解释吗?姚黑虎由人道堕落到畜生道,一般不需要喝忘魂汤,若是人投生为人,那么必须喝忘魂汤,否则,生下来的人记得前世的事情,再认前世的父母亲眷,还有前世建立的各种社会关系,其中包括恩怨情仇,自然会节外生枝地惹出许多事端来,于己于人于事有诸多不利。
而人死后变成畜生有很大的不同,就算没有喝忘魂汤的畜生还记得前世的事情,也坏不了事,一是畜生纵然心里明白,但都是哑巴,不可能会讲人话;二是畜生都被人控制,人不可能把畜生当人看待。
一般来说,畜生由于前世的种种缘由,无论对人多么好,多么通人性,都改变不了它是畜生的既定现状。所以总的来讲,人的亡魂投生畜生,喝不喝忘魂汤都没有关系。
山神和树神对黑虎的议论,黑虎当然不清楚,也不需要顾及,可是常好下山放出口风,说山神庙里的那只守门的黑狗就是她的儿子姚黑虎投生转世的,也叫黑虎,附近的许多人就要上山看热闹看稀奇。
陌生人来了,黑虎不经意,无所谓,依然蹲在山门前守庙,要是生前的熟人来了,它就怕丑似的躲在庙里的旮旯,让熟人走了再出来。
常好离开山神庙不几天,心里又念着黑虎。按捺不住,又去看望它,并在提篮里放了四个包子用花毛巾盖着,打算送去给黑虎吃。可是她来到庙门口,却不见那只像上次一样摇尾巴迎接她的黑狗,便站了一阵,期望它闻到自己的气味,突然从哪儿钻出来,依然伸出柔软的舌头舔她的手指,和她亲热。
未料却一直不见它出来,常好拢一拢斑白的发丝,四下张望,还放开嗓音呼喊黑虎。并且进庙里寻找,向一位扫庭院的僧人打听那条黑狗到哪里去了。
那僧人说,不在庙门口吗?常好说,没有。我在庙门口站了许久,都没有看见它。那僧人猜疑道,黑虎可能被长老带下山了,下午或傍晚才能回。
常好很肯定地讲,那我下午再来。那僧人停下扫地的扫把,很奇怪地打量着面容憔悴,头发斑白的常好,说老施主,黑虎是我们庙里的看门狗,你找它干嘛?常好不想说出找黑狗的缘由,只把盖在提篮口上的花毛巾一揭,故意让那僧人看见那露出的四个包子,然后讲,我想施舍些食物给它。
哦,施主还不错。那僧人用赞美的口气说过之后,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施主,我问你,那么好吃的包子怎么施舍给狗吃呢?
师父,你哪里清楚?这包子里都有肉馅儿,你们不能吃。常好搪塞一句,拎着篮子就走。
是的,我们出家人只能吃斋。那僧人还想说,你就不能送些没有肉馅儿的包子我们出家人吃么?可是常好已经走远,他也就懒得开口,抄起扫把继续打扫庭院。
常好不从原路返回,而是走另一条路下山。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子。常好走近一处山坳,忽然闻到一股肉香味,抬头一看,那边林子里有一排矮屋,她继续走,发现矮屋侧墙放着一架梯子,上面攀挂着一张狗皮,油乎乎的一面还有血迹。
她忽然警觉起来,有一条狗被打死剥皮在屋子里烹出了肉香味。是哪里的狗呢?她绕到木梯的另一面,正好看见那狗皮的毛色是黑的,再从头部仔细辨认,竟然眼熟地认出这张狗皮就是从黑虎身上剥下来的。
常好一阵心酸,像默哀一样伫足在攀挂着狗皮的木梯下,她忽然将提篮中的四个肉包子取出来,也摆放在
此刻,她义愤填膺地嘀咕:屋子里的人干吗杀害在山神庙守门的黑虎呢?常好不明白,打算走进屋子里问一问。
到了门边,听到房里吃狗肉的一伙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粗嗓门说,狗肉真好吃。尖嗓音搭讪,要是不好吃,馋和尚会冒着破戒的风险把这条守庙门的狗搞来么?
细嗓门回话,说我是馋和尚,你比我更馋。大嗓门带着笑声说,馋和尚,我们也确实馋,我们是馋施主,好不好?
一阵静默,大嗓门接道,我想问一问馋和尚,你是怎么把这条黑狗弄死的?细嗓门回答,我冒了风险,说出来你们不要外传,更不要传到庙里,传到庙里,住持晓得了,不光会发脾气,还要把我赶出庙门。
粗嗓门说,赶出庙门就赶出庙门,长年枯坐清修,何日能够修成正果?不如早点还俗,每天和我们一起大碗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