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回过头微微点头表示她明白。
是啊，她心里什么都明白，但是就是想说出来。
如意也不打扰她，只是跪在地上静静听她说。
“自你表哥出生，我后来便再也怀不上了。过了几年，你外祖母便说要给你舅舅纳妾，我虽然心里难过，却也只能同意，虽然已经有了你表哥，但是大家族里都希望多子多孙，我不能生，哪里有资格来阻拦这件事。”
柳夫人眼看要哭出来了，下一刻又笑出声：“此事却被你舅舅一口否定了，他跟你外祖母说，此生绝不纳妾，当时我便觉得我没嫁错人。”
如意瞧着舅母又哭又笑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舅舅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要抛下我自己一个人走？”柳夫人突然站起身，满脸是泪地奔到丈夫棺前，看着他栩栩如生的模样，“夫君，你为何要走得这么突然？夫君，夫君，我来陪你......”
眼看着柳夫人就要踩着凳子上了棺材，如意赶紧起身去拉她，外面听到动静的婆子在外面探头探脑，如意大声道：“快过来扶住夫人！”
婆子们这才敢走进来，几人合力把柳夫人拉了下来，如意紧紧握住舅母的手：“舅母，舅母，您不要糊涂了，您还有表哥啊！”
柳夫人悲痛的表情顿了一瞬，下一秒泪流得更凶了：“不要提那个逆子，要他有什么用？他跟你舅舅就在一处，为何不救？为何不救？”
如意知道舅母这是想岔了，她心里竟隐隐怪到了表哥的头上。
知道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如意只得哄道：“舅母，舅舅已经去了，我们好好把他安葬了，再说其他的好吗？”
“若是耽搁了时辰，只怕是舅舅去那边的路就不好走了。”
老人常说，人死后穿着好寿衣准时准点出发，若是迟了只怕是来接他的鬼差会不高兴，会给鬼魂使绊子。
柳夫人愣了愣，似乎清醒了一些，她从婆子手中挣扎开：“你们出去守着，若是我不叫你们，不准进来。”
婆子们退下后，柳夫人擦干净眼泪，又回到棺材前面，如意紧张不已，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柳夫人苦笑：“你放心吧，我心里都明白的，我只是怕你舅舅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孤单，我不会做傻事的，如意。”
柳长林是走了，但是他还留下一摊子事儿给她，她怎么可能说丢下就丢下呢。
看舅母的情绪稳定下来，如意也不敢再听她说起以前的事儿，自己倒是絮絮叨叨说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特地提了一句表哥。
“其实，那日冯家父子与舅舅他们正面迎上时，表哥是挡在舅舅前面的，只是冯千沥的目标似乎就是舅舅，表哥挡也挡不住，自己还受了伤。”
这些都是唐九离在马车上跟她说的。
柳夫人闻言一愣，刚想问儿子伤得重不重，又想起山上定是有大夫在的，便只是垂下头。
如意却还以为舅母还在怪表哥，又继续说：“舅母，那种情况之下，表哥一个文人，便是豁出去性命恐怕也不是那两父子的对手，他已经尽力了。”
将手放在舅母的手背上，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也开始肿了，如意苦笑：“也不知冯千沥从哪里得来的毒药，还用在了我身上，如今我只是脸上肿得厉害，只怕全身都肿时，就该走了。”
刚刚还想问她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柳夫人闻言瞪大眼睛：“如意，你的脸是中毒了？”她伸手拉下如意脸上的帕子端详她的脸，越看心中越惊。
“听闻唐九离经常给皇上制药，他怎么说？”
如意摇头：“他说会想办法，只怕是棘手得很，他也没有办法了。”
她紧握住舅母的手，像在交代临终遗言：“舅母，若是我也去了，您把我埋在我娘身旁可好？你们都说我娘是个极好的人，这辈子我与她母女情分太浅，只盼着下辈子能再投胎做她女儿。”
如意活了两辈子，却还是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她多想如同别的孩子一样，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呀。
柳夫人不高兴地瞪她一眼：“胡说八道，既然是毒肯定是有解药的，冯千沥与你无冤无仇，突然给你下毒定然是有所求，只怕是想让唐督公给他什么，若是唐督公答应了，姓冯的必会给你解药。”
“柳夫人说得不错。”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两人转头看去，就见唐九离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
那婆子一脸难色地看着柳夫人：“......夫人，奴婢拦不住。”
柳夫人摆了摆手，两个婆子这才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唐九离恭敬地在灵堂前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走到柳夫人面前：“柳夫人请节哀，柳大人此次也算是因公殉职，等皇上身子好了，我定会请求皇上追风柳大人。”
柳夫人摇了摇头，人都死了，要这些身后虚名有什么用？
她想起刚刚他说的那句话，问道：“督公方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唐九离瞧了如意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柳夫人：“冯千沥要我放了他们父子，就肯给解药。”
如意惊讶抬眼。
放了他们？